男子不语,修长的身影散漫的倚靠在门框上,时不时拿起身旁挂着的酒葫芦仰头喝上一口,听到中年男子的一席话,这才转头过来。
那是张俊美妖邪的脸,一双眸子微醺的眯起,沾着些许烈酒的薄唇清淡的勾起一边弧度,“难不成我是为了你的银子?”
中年男子微微愣住,不明觉厉,却也不是一个不分局势的人,将银子悻悻收回,略略思索一番,急忙叫人将男子手中的酒葫芦打满酒来。
男子依旧倚靠在门框上,只是眸中多了些赞许,似乎很是满意中年男子的机智。
“他是谁?”
一旁的见男子如此大的架子,不由得出声询问面馆老板,话语中带了些责备不满。
中年男子同样压低了声音,“江湖人,清悬公子。”
“那又如何!不过一介白衣。”
中年男子暗地瞪了旁人一眼,“什么白衣!他若是亲笔临上一副对联,怕是你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此话一出,旁人立马闭上嘴,目光掺了些倾慕又有疑惑地看向门边年轻的青衣男子。
男子将他两二人的话尽数听入耳中,嘴角不由轻勾。
“咱们啊,再续第二话。”街市中心的松树下,说书人一手握着折扇,“啪”一声打入手心,待到面前人已多了起来,又等到安静些许,才缓缓道来,“前面我们提到江湖之事,那么今日,我们就来谈谈其中的佼佼者——清悬公子。”
此话一出,下面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一番后,纷纷将好奇与惊喜的目光看向那个说书的男人。
“话说这清悬公子啊,也是最近才走出江湖,不过短短一月有余的时间,便在京城打出一记响亮的名号啊!”说书人一拍折扇,“且不说他的武功,单单是那一手好字,一身才华啊,啧啧,那可真是绝了!”
“你倒是说说如何个绝法啊!”下面有人着了急,不满的追问起来。
说书人冷哼一声,面上得意起来,“怎么个绝法?哼,他写出的词若是挂在许些个店内,那生意当时便好起来,比皇帝的钦赐的御笔还好使呢。只是啊,这清悬公子长得像个儒雅书生的模样,却嗜酒,若他真能够为人写上一词,八成啊,是他没酒喝了。”
闻言,下面人群发出些偷笑声。
我侧头瞧上那么一眼,听到他们的话也无甚兴趣,一个劲的往前走。
“不感兴趣?”
慕容朗走在我身旁,玄紫色的锦袍微微摆动,他今天似乎十分满意我的衣着,尤其是我的腰带,难道因为都是玄紫色的?
“难道你感兴趣?”
我撇撇嘴,一副无甚乐趣的模样。
闻言,他也不接着这个话题,“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我这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着,衣边纹着黑紫色锦线,唯有那根玄紫色腰带精致地能够夺人眼眸,这哪里好看了。然而我依旧未能看出什么祥瑞,一旁跟随的侍女却是不由得掩嘴轻轻笑起来,又看的我一头雾水。
正是晌午,我与慕容朗并非普通人,可不所谓餐食,俞妗当为谪仙,如今也不过凡胎肉骨,又体娇金贵,挨不得一顿饿,便找了家面馆进去充饥。
“一路上多听得人说这儿好,不如就进去尝尝可好?”俞妗在一家面馆前落了脚,明亮的眼眸瞧着上面以鎏金划写的九星面馆。
慕容朗点头算是认同,一干人等才许抬脚进入。
我站在门框,目光不由得被馆内正中央高高挂起的四个“祥瑞福奏”,其字俊拔刚断,逸势奇状,连绵回绕,体势飞动不拘,极近云雷变换之妙。仿佛看见那人正在题字的场面,有人的唏嘘声,有笔墨飘洒声,有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我停在原处,迟迟未进。
身后似乎有一道眼光看来,我转过身,四处寻找,却只有来往的人,正欲收回视线时,恰瞧见不远处一抹青色的身影,挺拔的肩背,身侧挂着个与形象不相吻合的酒葫芦,漫步在街边,一派散漫。
不是妖,不是魔,亦不是仙。那个人的气息,是我前所未闻的,仿佛超出了六界的生灵,乃外物一般。
“七言。”
正欲转身追去,恰听见慕容朗唤我的名字,我这才发觉自己在门口站的太久,久到挡住了掌柜的财路,用着委屈幽怨的眼神悄悄盯着我,又一副不敢发作的模样。
我撇撇嘴,悻悻的坐回慕容朗身侧。
“我给你的簪子呢?”
才一落座,慕容朗浅啜一口茶,淡声道。
我拍了拍随身的绣花包,“随身带着呢。”这么好的宝物,即便用不着装饰,也自然是要随身带着了,我可不会将它丢掷首饰盒就不管了。
闻言,他似乎是浅笑了一下,再一回眸时,那张脸上便依旧是那般淡漠。
俞妗虽是一旁静默喝茶,闻到此番对话,不觉妒忌,她本看淡这些,加之慕容朗赏给她的金银器皿也是不少,倒也不会在意,只是…天性聪慧,她善于揣摩人心,早将这个七言的女子的质性收入眼底,又如何不知她狂傲不羁的心性,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随身带着那般深闺女儿家的簪子?
是她转情于慕容朗,还是那支簪子有着什么秘密……
俞妗低头再抿一口茗茶,将眼中悉数算计统统收回,抬首时脸上便还是那抹清雅的,恰到好处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