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峫韵的厢房急急走过去,方才的血带着两种不同的气息,一种带着妖气,一种便有着魔气。我若猜的不错,那应该就是峫韵的。
我心心念念的想着峫韵,将和尚的话早抛的远远地,若我能够领悟话中玄机,放下狂傲,恐怕我最终便不会落下那样狼狈的下场。
“峫韵!”
我急匆匆的赶到她厢房,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跨入门槛,却在见到房内一幕时,另一只还在门外的脚硬生生顿在原地。
我收回跨入门槛的脚,将门合上,复又打开,往返几次方才作罢,确定了我所见的并非虚幻。
正上方的木椅上,桃粉色外袍随意放荡的搭在靠背上,峫韵微敞领口,露出肩胛骨处一道深长的伤口,衣衫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落,在臂膀上微微停住,绯红丝滑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散发阵阵勾人馨香,一双水灵活泼的眸子带着调侃的笑意望向自己面前的少年。
可以见到她面前半蹲着一名小和尚,长相清俊秀丽,头撇向一边,白皙的双颊涨的通红紧闭眸子,手轻颤的替峫韵上着膏药,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触到她肌肤时手指却愈发颤抖的厉害。听我声响,二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霎时又不约而同的变为错愕。
小和尚耳根渐渐变得充血般的红,他心下暗叫丢人,转身想要背对我不让我见到他的面容,却不留神竟将峫韵衣衫不整的模样收入眼底,小和尚又是一惊,慌慌张张将身子迅速转过另一边,闭目默念清心咒数十遍。
峫韵见小和尚这般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余光不经意瞥到我冷漠的面容后又将笑意生生压下去,装模作样的用力咳几声,摆出正经的样子道:“元正小师父先回房歇息吧,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了。”
元正听她唤他的姓名,先是一个惊慌,脸红上一番,方是后知后觉的轻应了一声,经过峫韵面前转身走向门外,目光在无意睇去峫韵时,瞧见她朝自己眨眨眼睛,宛若触电般迅速低下头,潜心念着佛经竟是直直朝门上撞去。
峫韵来不及开口制止,只看着他撞上门,痛呼一声,微微一愣,飞快捂着臂膀,头也不回的朝外疾步而驰。见得他走开,峫韵的笑意这才浮上脸颊,转而为放声大笑。
“实在是太可爱了,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太可爱了……”
一边说笑,一边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似乎是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峫韵的笑声越来越小声,直到没有。
我拖了把椅子使力在峫韵面前放下,实木在青石地板上撞击出响亮的回声,峫韵微微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在她面前坐下。
“说说吧,怎么回事?”我努力压制住腔中一团怒气,冷静的看着她,抬起手凌空在峫韵的伤口处随意比划了一下。
峫韵咬咬唇,低头缓缓将衣衫合上,攥着衣衫的手微微有些发颤,看似思索一番,抬起头时脸上又是盈满笑意:“没事儿,就是被一个小妖怪给伤着了,君上你不用紧张。”语罢,抬手拍拍我的肩,她的笑声带了些许尴尬,这强力挤出的笑容在我眼中很是刺眼。
“这我知晓,你不用多说。”我不紧不慢地拂开她的手,表情严肃的紧,“不过一个伤口,于你而言不足为提,我指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她面容的笑意似乎有些挂不住,可依旧努力地保持,“我救了他师父,他理应帮我上药。”
我忽的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拉出刺耳的噪音,在干燥的空气中飘荡几回渐渐随门外飘扬的大雪浮沉下去,我瞪着峫韵,除了满腔怒火还有着不安焦急,“你与那和尚相处,当初是谁与我一本正经的说逆天道,万劫不复的?!峫韵,你是魔,他是佛,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天地之大,你找谁不好,偏赖上佛道中人!”
她低垂着头,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北风将虚掩的窗吹开,打在墙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狂躁,和着猎猎风声,她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传入我耳中,带着我陌生的情感:“君上与仙界天子,不也是这般?况且,我也没多喜欢他。”
“我……”我一时语塞,怔怔地望着峫韵出神。是啊,我自己都与她一般,又如何有脸来指责她呢?
只是……或许我与她有一点是不同的。
我垂下眸眼,转身离去前,声音平静而缓慢地响起:“峫韵,我清楚我不会有好结果,可是若真能大爱一场,哪怕是南柯一梦,我也绝不后悔。我可做到此生无悔,你呢,你能做到吗?”
门外北风呼啸而过,扬起我的衣袍,将冬日应有的冷冽悉数强灌在我衣衫内,我没有回头去看峫韵脸上的神情。这一日,我忽的发觉我做的后悔事仿佛太多了,不该出界,不该下凡,不该带着峫韵,她沾染凡尘痴恋,虽不得好处,若她满足不悔,那也不枉她于人间走上一遭了。
我们都是痴心人,穷极一生,不过想了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