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太后寿辰,皇上夜宴群臣,宫中一片灯火,往来侍候的内侍侍女端着物件穿梭于长廊与楼阁之间,群臣皆献上寿礼,宫内的礼部正忙着清点。我正好借此机会将那颗夜明珠当成太后寿礼献上,借花献佛,也好扔了这烫手山芋。
太后寿宴设在千禧宫外,一排高台上,坐着皇上与太后,在皇上左边一侧,瑾妃坐在一张软榻上,旁边侍女端着暖炉,如此阵仗可见她深受皇上喜爱。
皇上一身明黄便装,带着束发金冠,虽是严谨端正的服饰,却还是依旧那个样子,靠在软椅上,,手拄着脑袋,翘着二郎腿。
太后自然一派祥和雍容,一身华服耀眼非常,脸上挂着笑容,不时与皇上说两句话。
台下各是两排食案,群臣坐列,每一张案上皆放着美酒佳肴,身后皆有内侍添酒侍奉。
顾清远与顾锦夜同坐一案,在我右侧,顾清远恶狠狠的盯着我,生怕我瞄一眼他家儿子。
白珏坐在我对面,不停的喝着案上的酒,新婚燕尔的,却看上去有些憔悴,不是说举案齐眉鹣鲽情深么,倒是没看出来。
……
宫内的舞女们跳着柔美的软舞,皆是杨柳腰肢,尽态极妍,美不胜收。眉目流转,千种风情。不得不说,这宫里的舞女比春意楼的艺伎也毫不逊色,只是更加有分寸罢了,不像春意楼里,皆是勾引男人的主儿,使劲浑身解数都散发着魅力。
想起春意楼,安辰绎近日倒是没在安阳有所活动,想来他也只是替华国那女人传话罢了,在付宅搭救于我,不过是助我尽快查明当年之事,好跟他尽快回华国。
思绪流转,再看向眼前的舞女们,皆还是与刚才并无二致的美艳,领舞的姑娘更是娇娜,摆着阵势领着众舞女渐渐靠近了上方的高台之处,一个旋身半蹲下身,结束此舞。其他舞女皆跟着领舞一起旋身,一甩长袖,作飞天状,确实雅观。
只是这个动作……长袖一甩,似乎别有用意……
我揉了揉眼睛,彼时众舞女已经领赏退下。领舞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领下其他舞女,走在最后的舞女似乎回头瞥了皇上一眼。
我此时才看清这女子头上的珍珠发簪,不由得心中一颤,刚才那个动作是……
我摒住呼吸,紧紧握着拳头,坐直了身体看向皇帝,他还是一派乏味无聊的模样,并未接触案上的酒杯。
太后轻启檀口,笑容满面的转过身子对皇上说道:“皇上,这软舞也看腻了,眼花缭乱,美则美矣,却鲜有新意。”太后顿了顿,继而说道,“哀家听说,萧相特意为皇上准备了一曲别致的舞艺,皇上可有意一观?”
皇上终于坐正了身体,也侧头对太后说道:“今日是母后的寿辰,便看您的意思了。”
太后欣慰一笑,摆了摆手,示意萧宝儿献舞。
瑾妃在一侧脸色一僵,似乎又像是释怀一般,与自己饮了一杯酒,她放下酒杯,抬眸之时亦看向我,与我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里似有惧怕与不甘,却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即便看向别处。
破阵子的舞曲响起,鼓点密密麻麻,急促中却十分有节奏,萧宝儿一身红衣手执长剑踏上台子,夜里摇曳的烛光披在她身上,她的妆容美艳又不失坚毅,神色亦是倔强又多情,站在一方圆台之上,执剑旋身,又起身划过空气,带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的舞衣轻柔飘逸,却紧紧裹在身上,跟着破阵子的节奏亦束带飘扬。这支舞便是展现了女子征战的场景,巾帼不让须眉,太后昔年曾与先帝一同赴战沙场,同甘共苦,因此深受先帝尊重。
这舞跳得精益,太后也一脸欣赏的模样,萧宝儿确实苦练许久,萧家办起事来,还算不错。其余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剑舞晋国少有,早年听说皇上尤其喜爱剑舞,但晋国境内擅剑舞者甚少,遂多年皆以软舞贺寿。至于为何皇上偏爱剑舞,大约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吧。
看着萧宝儿矫若游龙的身姿,我不禁眯了眯眼睛,想到若干年以前,我亦曾耍过几次长剑,倒也称不上是剑舞,只是软绵绵的身形,却像是在作舞一般。自从那年以后,我便再未碰过长剑。
……
思绪流转,萧宝儿已舞毕,群臣皆寂,未几,太后抚掌了两声,随后群臣亦跟随抚掌。
萧宝儿半跪在圆台上,低头俯身道:“臣女以剑舞祝寿,愿太后福泽康泰,椿龄无尽。”
语毕群臣皆跪地祝寿,这马屁一个人拍不响,一起拍才有效果。
太后很是满意,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摆摆手:“众卿平身。”
“萧相果然养了个好女儿啊,总听闻萧家千金才貌双全,百闻不如一见。哀家赐你玉如意一对,”太后站起身来,走下高台,亲手扶起萧宝儿,脸上泛笑,拍了拍她的手,“跳了这么久也累了,先歇着去吧。”
萧宝儿受宠若惊,忙行礼谢恩告退。
萧昱亦起身谢恩,他面上虽是笑容,却有一丝忧虑。
我还是盯着高台上皇上的酒杯,他果然滴酒未沾,看来也是察觉到了。身侧的瑾妃却是一脸落寞的样子,与白珏一样,不停的喝着酒。
太后回身坐回台上,拿起案上的酒杯,侧身看了一眼皇上,举起酒杯似要与皇上对饮一杯。
我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高台之上。
皇上端起案上的酒杯,挑了挑眉,扫了一眼群臣,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酒杯,勾了勾嘴角,对太后说道:“儿臣尚未祝母后福寿康宁。”说罢,低眸看了一眼杯中之酒。
太后似乎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正抬手欲说些什么,皇上已举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还玩味的掩住袖口擦了擦嘴角。
太后亦有惊异之色,有些呆滞的坐回软椅上,紧紧的盯着皇上。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看向皇上,良久,但皇上似乎未有不妥之处,倚在软椅上,还是一脸欠揍的样子。
我缓缓的坐下身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