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过后,已经发了黄的脓水流出了点点。
郭敏不忍再看,转身看向了窗外,沈如是用浸过药水的巾子覆在徐留白的颈间,他动作不算轻柔,看过去的目光也不十分友善。
徐留白一手紧紧抓着褥单,目光沉静。
男人略恼,故意加重了些力气,见她皱眉,这才哼了声:“小白你也知道疼啊!都这样了你都不来找我是闹哪般?嗓子真不要了?还是命也不要了?”
郭敏回头看看,黄色的脓液当中流出些许血丝来,沈如是全给擦了见红收手。
她很是担心,不由得挤了床前来:“我表哥这是怎么了?原来就是受了些风寒一直咳嗽,但是这些黄色的都什么东西,怎么出脓水了?”
徐留白不能开口,这就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抚。
沈如是给她缠上了布条,把扔在一边的脏污东西都仔细捡了一起,这才淡淡瞥了郭敏一眼,紧接着手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给了她。
“扔掉。”
“哦。”
她转身走出,扔在了过道的木桶里面,再回来时候男人已经在洗手了,丝毫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这和平日嬉闹玩笑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郭敏直跟着他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站直了身体,她立即送上巾帕,他转身,她也随即跟上……
徐留白闭上了眼睛,回头看着她苍白的脸,沈如是走出了房门。
外面是二楼的过道,郭敏的房间就在旁边,她见他伏身在横栏上面,更是心急如焚:“沈大哥,我表哥到底怎么了?你快和我说啊!”
男人一手点着鼻尖,忽然转头对着她笑:“在你心中那无所不能的表哥,不应该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对吧?”
她的确心慌,从小到大,表哥留白都是她心中的一杆标枪,作为她的靠山永远都立在身后,不可能离开、与背弃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男儿身份忽然变成了女儿的,然后身子又是那样的羸弱,总有一种不敢相信的不真实感。
她也靠在了横栏上面,半晌,无力地点点头。
沈如是看着楼下来往端菜的小伙计,神色轻松:“这才到哪,我认识徐留白的那年,她受过的苦远远不止这些,磨骨修脸,又给她喉间做过假的喉结……”
郭敏瞪大了双眼:“为什么非要这样?”
他嗤笑出声,看着她:“为什么这样你不知道吗?当然是为了保住徐家军,保住徐家最后的这一点东西,可你觉得值得吗?”
她抿唇:“表哥觉得值得就值得。”
男人笑笑,转身就下了楼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又在上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徐留白的房内,她似乎已经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无。郭敏轻轻走了过去,见她果然闭着眼睛,这就坐了床边。
留白的脸,仍旧那样美貌。
倘若是女子装扮,又该有怎样的人生,她刚一动,徐留白就睁开了眼睛。
她从来都是警惕,郭敏笑,伸手握住她一只手:“徐家军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表哥我帮你,你好好将养身体,敏敏能替你做很多事。”
她神色恳切,床上人抽出手来,这就摸了摸她的脸。
就像她说李刃那样,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太小了,太弱小了。
握着徐留白的手,郭敏想了很多很多。从姨母那里以及表哥那里,得知了不少当年徐家的事情,母亲嫁给郭守义,也不全是赌气的行为。
那样聪慧的一个人,若不深思熟虑,怎能进郭家大门?
徐家兵权已被剥了一半有余,真正的表哥留白当年与沈江沅一同出征,下落不明,谁又能保证不是故意所为?以前她还不懂,现在想起来也十分的可疑。她虽姓郭,但徐家与她密不可分。
将士千万,为何非要指派徐留白?
郭家兵将,当年就从徐家分走的,也是皇帝默认的,母亲又保住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而她和李刃的婚事,又能有什么?
她怔怔坐了很久,再起身时候已觉豁然。
因为是急着赶路,也不能再歇着了,郭敏和玲花两个人给留白裹得严严实实,这又乘车往南。过了淮南大桥,这才遇见林副将先行的人。
沈如是扮成徐家军,负责接头,三个女子在车上不能露面。
徐留白嗓子有伤口,不能言语,郭敏就坐了窗口,挑着窗帘的一角,能看见男人神色凝重。桥下江水滚滚,桥上百姓来往,天是湛蓝的天,云的奇形怪状的云,郭敏四下望了望,突然回头对表哥笑了笑。
“你原来都住什么地方?那里美还是京城美?”
“……”
徐留白不能开口,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四目相对,似乎都能懂得彼此,郭敏单手托腮:“表哥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能替你扛下这些,到时候你就像以前那样,愿意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百般无聊地看着天上白云千变万化:“你要是恢复了女儿身,不知道大公子高不高兴?”
玲花掩口吃吃地笑:“小姐竟说傻话,就是男儿的身份,我看他就快把持不住了!”
郭敏回头瞪她:“从哪里学的荤话!还把持不住了你知道什么叫把持不住!”
说着伸腿踢在她的脚上,二人闹了一小闹。
留白躲开她二人,想起那人模样,眸色间也带了些许笑意。
玲花还嚷嚷着:“你猜我跟谁学的?这还猜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