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清砚便与容晚一起出了禁地。二人目标明确,直奔掌门所在的正阳大殿。
容晚时隔四年再度出现在一众师兄面前,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们将容晚围在正中间,又是夸她漂亮了,长大了,又是说想她。沉钰与沐泽两人干脆又哭又笑,一副活宝的样子,让容晚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而清砚……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俊逸少年的身份。有人说他是别的门派的少主,和容晚是旧相识,现在专程来看她。也有人说他是附近山上的隐士,被容晚的美貌吸引了想拜入昆仑派。更有玄乎的说他是昆仑山的山神,来接受弟子的礼拜……
容晚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苦笑着听他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好在清砚长得好看,气质如玉,所有的说法都是将他神化美化,无一讲他的不是。
直到正阳大殿门开,容远走出来,对着蔺清砚拱手道了一声:“玄武长老安好。”弟子们才炸开了锅。
“师父,我……”
“起来吧,孩子。”容远叹了口气,将容晚扶起来。他见容晚不光长大了,而且清减消瘦了许多,虽不知二人此次前来的用意,心下却也微微酸楚。“我们进来说。”他说这话时,目光是落在清砚身上的。
正阳大殿极是宽敞,除了几根合抱粗的蟠龙铜柱,正前方的五席坐榻,几乎没有别的多余装饰。人在殿中,便如微小的蝼蚁一般。
“蔺长老,请坐。”容远将清砚引上了坐榻,自己也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小徒有什么事,扰了长老清修?”
清砚神色淡淡,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末了,正色道:“蔺某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晚儿是掌门的爱徒,尚且年轻,若因蔺某的缘故,遭楚临风毒手,掌门,你于心何忍?”
“什么?”容远大惊:“楚临风?白虎长老?”
“不错,”清砚吁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就是他。我们拷问过刺杀晚儿的弟子,他没必要栽赃一个长老。况且,当年之事……”清砚看了容远一样,没有继续说下去。
容远沉吟片刻,道:“那弟子,现在在何处?”
容晚心一沉。清砚却抢先道:“我已将他杀了,尸体还在禁地之中。”容晚松了口气。她知道,清砚必是理解她不愿在容远面前说出自己杀了人的事,所以才先一步替她承认。她看了一眼清砚,心中的感激不言而喻。
容远想了想,对殿外喊道:“请三位长老来正阳殿议事。”
约过了一刻,殿外传来一声唱和:“长老到——”余音未散,殿门便也缓缓开了。三位年龄相仿,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清砚将站在一旁的容晚拉到自己身边,拍了拍坐榻:“坐。”
容晚瞄了一眼容远,见他似乎默许了,便小心的坐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仪表堂堂,方脸宽眉。一身黑色长袍随着他的走动带起细小的旋风,气场甚是强大。他的衣袍上,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五爪青龙。
“青龙长老,屠渺之。”清砚在容晚耳边低声道。
屠渺之左后方,是一位体态微丰,神色和蔼的男子。袍上绣着的是一只翱翔九天的朱雀。
“朱雀长老,”清砚继续道:“沈寒。”
容晚却望着沈寒身边的男子:那人极为瘦削,目光狠厉,周身一股化不开的邪气,所到之处,仿佛空气都结成了冰。
“他是楚临风吧。”容晚小声问道。
清砚的目光里多了丝恨意:“是他。”
“掌门。”三位长老对容远拱手示意。容远一一应过,让他们都坐下说话。
“清砚长大了,果真风度翩翩,颇有蔺兄弟当年的风采啊。”屠渺之望着清砚,道。
“清砚近来可好?果真是长成大人啦。我们都老了,哈哈。”沈寒微笑道。
清砚连忙起身,与二人寒暄。楚临风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坐定后,屠渺之问道:“不知掌门找我们三个前来,有什么大事?”
“是啊,”楚临风也道:“莫不是欢迎蔺长老与贵徒出关?”说着,不阴不阳的对清砚来了一句:“蔺长老近来可好?”
“托楚长老洪福,”清砚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今日还活在这世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容远连忙道:“今日叫诸位前来,是为了一件可大可小之事。早年小徒上后山禁地修习,诸位是知道的。有幸遇上蔺长老,二位少年人甚是有缘,结成挚友。但就在昨日,却有人私闯禁地,意欲刺杀小徒。而其最终目的,却是扰乱蔺长老心神,以便取他性命。”容远说这话时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一时间两位长老都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清砚与容晚没事吧?”沈寒关切道。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屠渺之皱眉,道。
容远继续道:“幸亏他们反应快,功夫好,方才保住性命。而后,二人也逼问了刺杀之人,那人供出了幕后主使……”
“是何人?!”沈寒与屠渺之异口同声道。
容远瞟了一眼楚临风,他神色阴沉,也在看着自己。容远继续道:“那弟子说,主使之人……是白虎长老,楚临风。”
“师妹,再吃一块,”沉钰将剔干净刺的鱼肉放进容晚碟子里,道:“你看,都瘦了这么多了……”
“是啊,”沐泽心疼道:“晚儿,你受苦了。”
容晚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苦,只是很想师兄们……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了。”
沉钰叹了口气,道:“你刚去那几日,我们还想溜去看你,可是禁地有人把守……”
“好了好了,”沐泽打断道:“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你婆婆妈妈,像什么样。”
二人不可避免的,又开始斗嘴。容晚笑着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中甚是愉悦。
“不过晚儿,你和玄武长老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沉钰突然问道:“看他对你很好的样子呢。”
容晚愣了一下,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回想两人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不自觉的双颊泛红。
“哎!晚儿你脸红了!”沉钰惊呼道。他哈哈大笑,道:“晚儿不会是喜欢上玄武长老了吧?”
沐泽也在一旁大笑,与沉钰一唱一和的调侃容晚。一副“辛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态。
容晚有些羞怯。但不知为何,除了不好意思之外,心里还有一种更特殊的情绪。那是一种细微而真实的,类似骄傲的快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说,长老会不会娶师妹?”沐泽突然问道。沉钰明显被惊到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顺了半天才缓过来。
“晚儿还小呢,”沉钰瞪了沐泽一眼,道:“再说了,玄武长老虽然长得帅,但是功夫怎么样还不一定呢,还得让我们这些师兄把把关。他还得会处事!比如逢年过节给我们——”
“砚哥哥。”容晚突然站了起来,道。沉钰与沐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时,清砚已进了小院。他手边的园圃里有大片明黄的花,与他青衫相衬,宛若天人。
“那个,长老好!”沐泽反应过来,连忙道。他一把拽起还在呆呆看着清砚的沉钰,道:“你们聊!我们先走了。”说着,便和沉钰逃也似的奔出了小院。
“怎么样了?”容晚问道。
清砚无奈的挑了挑眉,在容晚身边坐下,道:“楚临风不肯承认,掌门也顾忌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若要处理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他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又出现了刚才的画面:楚临风嚣张的大笑,对容远道:“只凭一个已死了的弟子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我是凶手?若天理如此,岂不所有栽赃陷害之人都可以逍遥法外?掌门,这便是你的判断?”
是啊。清砚叹了口气。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他不禁后悔,早知便不杀那个弟子了。但转念一想,即便是不杀,楚临风又怎么可能承认?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他都可以独善其身,如今……
“砚哥哥,你没事吧?”容晚担忧道。她见清砚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是因为这件事而担忧的。
“我没事,晚儿,”清砚微笑道,“今后我会留下来,你也不必回禁地了。我与容……与掌门说过了,以后我会指导你练功。开心吗?”
到底是孩子,听了清砚这话,容晚重又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