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典型而熟悉的水滴石穿的声音,伴着声音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拿着一根蜡烛,在眼前这幽深静谧的洞穴里格外明亮,脚下是深深浅浅的水,好在她穿的是橡胶材质的长靴,行进速度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没过多久,眼前的景致变换了个模样,洞的两侧仿佛向她逼近,越发得狭隘,不过几分钟,她便转过了几个口子。警惕性仍在,不至于时常碰到两侧坚硬的石壁,只是越往深处越暗,但眼前这烛光竟变得刺眼,也不知是反衬还是她的不习惯所致……
笛——
这一声长鸣居然来得如此诡异,但莫名地熟悉……直到地震山摇——
“起来起来了,快上课了!”“赵莯,你再不起来我们可就泼水了”“每天早上的汽笛声这么吵,这丫头居然这么能睡”,迷迷糊糊睁眼,本来有些被扰了梦的不悦,可当发现那“地震山摇”是由眼前这看似虚弱实则利落干脆的姑娘晃出来的,不免有些好笑。叫醒了赵莯,许语便跳下了赵莯的床,赵莯也开始洗漱准备上课。
赵莯她们所在的学校是在火车站旁的公立初中,每天早晨六点八分会有一列早班车,很少有准时的时候,但时刻表上总是刻刻板板的六点八分,据说在顺市刚通铁路的时候便有这固定的早班车,也许是因为数字的吉利,不过到了如今,谁知道呢。
这是个赶工业的城市,烟管里总有乌黑的烟冒出;但也是个赶绿化的地方,树木丛林也没少过。总而言之,它并不出众,寻常人家的日子过得忒平实了些。赵莯是这个普通小城孕育出来的人,生活中没有诗情画意,也没有利欲熏心。也没什么不好,但白开水喝多了总会嫌它无味。赵莯的生活一向无聊,这些日子就只剩下梦里的场景让她体验几番神秘与波澜。
但似乎是呆板的日子过久了,连幻想能力都几乎退化了,这些日子虽然仍在做探险洞穴的梦,但并没有什么进展,那洞穴始终没有走到尽头。这让赵莯很沮丧。
也不是毫无波澜,据说过几天学校就要办活动,理由是纪念顺市第一条铁路建成五十周年,这在外市的人听起来有些莫名,因为没听过这种说法。但在赵莯所在的公立初中这很自然,再加上历史课上老师总会以一种极为感慨激动的语调说起几十年前,多么显然的改变,带来多么兴奋的心情,这些虽是被一众学生听得耳朵起了茧,但也不是没有效用,至少对这种周年纪念活动不觉意外。
这几天赵莯和同学们是有很大不同的,她越来越嗜睡,而包括许语在内的室友们却是精神十足。每天早晨火车汽笛声响起,她们便立即醒转,这几天也因准备活动停了课,也就任由着赵莯睡懒觉没有叫醒。一边骂着这懒猪,一边又羡慕着这种无论耳边有多大噪声都能熟睡的技能。其实赵莯也是潜意识里想睡久些,最近的梦让她不愿醒,几乎是沉溺在其中。
她不断地向前移动,眼前的路越发地宽敞,光亮也越来越大,她索性扔下了手中光芒愈发显得微弱的残烛,渐渐地能够大步行进了。她仿佛不知疲倦,但似一种力量支撑,无论多少个钟头仍是没有停步的意思。这光亮让她怀疑是否快要到达另一个洞口,不免有些失望,但隐约听到滴答声似乎变成了水流声,这种种几乎做不了解释。只得放下猜测专心前进……
如此这番提醒自己专心又忍不住不断猜测,时间不觉过了又几个钟头,仿佛水到渠成,但更多的是意外:她竟来到了一扇门前,残旧的棋盘门,她碰上了门钹,门微微有些颤动,她竟有些感动,盯着眼前的门许久。终究双手触上左右两边锈迹斑斑的古门,用力一推,猝不及防地,竟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笛——
睁眼,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蓝色闹钟,六点八分,秒针刚过数字十二。可真是难得地准时呵。赵莯看看周围,冬日的早晨,这个时间天还未亮,许语她们今天也未醒来。今天是这次周年纪念活动的开幕典礼,接下来也会有许多的活动等着她们去参加。赵莯此刻竟无比清明,也无端地生出一个念想——要去火车站口。这样想着,她也就做了。
她穿着厚厚的外衣,但仍抵不过天气的凉,但她还是加快了步伐。走到目的地,她就懂了,这里有一扇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门。几乎是做出了和梦中一样的动作,推开了门,恍惚听见水流声的停止……
“许语,起来啦,吃饭啦!”“啊,哥哥,你怎么进我房间?”“咱妈叫我上来的,我还不乐意呢,再说了,就你这保守样,我才不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呢!”“好啦好啦,我起来了,暑假都不让我好好睡觉,妈真是的。”许语不由嘟囔着埋怨,边掀起被子准备起床。“咦,小妹啊你看的啥书,居然带到床上看,不会是熬夜看的书,所以今天起不来吧?”“哎呀,就是想一口气读完,忘了时间。对了,哥你以后叫我名字,小妹个啥玩意儿,太肉麻了。”“什么什么啊,哪里肉麻了,你可真不像个女的,哪有女的像你这样就知道看书学习,不爱干净,说话也不温柔……”许语听着哥哥的话,看着床上翻开的两本书,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和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思绪游离着,“哥,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个梦”,看着许语有些严肃的表情,也不由噤了口“怎么了?”“我昨晚做了个梦,里面一切都很真实,包括我的学校和学校旁边的火车站的汽笛声,还有我的同学……只是,梦里我却不是我,梦里还有梦,真是,奇异。”许言听了自家妹妹的话愣了愣,随即拍了拍头,指向了床上的书,“我的好妹妹啊我确定是你看书看多了。”“我先出去了,你快点换好衣服洗漱完就吃饭,不然妈又得唠叨个没完,差遣我来催你,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啊!”“好好好,我的好哥哥,请移驾……你的小妹换衣服了。”
和哥哥闹腾了一会儿,许语就暂且抛下了昨晚漫长和奇异的梦,好好享受在家才能有的妈妈的手艺。饱餐过后,和妈妈说笑了几句,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房间,翻起了那本《梦的解析》。
“梦能将轻微的睡中知觉道出强烈的感官刺激(一个睡觉的人在他感到肉体上某部分较暖时,他可能梦见自己走入火堆中)。”
滴答声是闹钟分针走动的声音,夜深的时候它的声音的确有些大;水流声大概是洗手间那边传来的,许言总是在早晨洗澡的时候,弄出特别闹心的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几乎在每一个我自己的梦中均发现到其来源就在做梦的前一天的经验。”
那么就是昨天,许语回想了一下,很简单地说,就是看了这两本书。探险的因素和梦里有梦大概是来源于《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梦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
“……把自己‘仿同’成了她那朋友一般……”
她把自己完全地当成了赵莯,这也许是相处久了的缘故?而愿望的达成是指的什么?这里面有她的愿望吗?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想啊想,六时八分,周年纪念,脑子里想到这里,突然就懂了,她想要知道什么。在梦的面前,竟是什么也遮掩不了的,这点好奇心,是在初中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就有的,后来就强迫自己习惯,没有去查为什么。如今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有什么不可知晓的呢。
随即上网浏览网页,事情七拼八凑地慢慢地有了结果:修建顺市第一条铁路的是个刚毕业的研究生,据说天赋极高,但年轻气盛,说一不二并不得民心,当时据他提议,早班车应在凌晨四点左右到站。但那时人们只知道数字不吉利,又听不懂他的讲解,硬要换个吉利的时辰,后来不知是怎么了,不知是哪一方妥协了,也不清楚第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站。总之,出了次很大的事故,几百人就葬在铁轨两旁的坟里。到这儿许语仍觉得有许多困惑,就继续查了下去……
床上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翻到了一页,用和闹钟一样的蓝色记号笔标注着——古人曾试图将梦分成两种:一种是无价值、空洞的梦,只是带来困惑或引入歧途;一种是真正有价值的梦,它能给梦者警告或预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