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小心啊,千万别弄坏了……”
“官窑那些窑匠越来越不象话了!几只陶罐做得粗陋不堪……”武德贵见她说得郑重,忍不住回了一句:“小主若是喜欢,奴才可命窑主多造几车,任你挑选,包准比这些精美一百倍。”
他虽然不懂陶艺,但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些陶罐做工也太拙劣了一些。
瞧瓶身那线条,要圆不圆,要方不方,连流畅简洁都谈不上,更惶论美感了!
澹台凤鸣听了他这“粗陋不堪”四字评语,当下变了脸色,无限怨愤地睇了唐意一眼。
他就说要画画,她偏偏坚持要独出心裁,这下好了,武德贵这里都过不了关,脸丢大了!
唐意笑吟吟地睨着他,噘唇娇嗔:“皇上和我花了一晚的时间,才亲手做了这件陶罐送给西蒙夫妇;依我看效果也还不错,德公公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奴才该死!”武德贵一听这东西竟是皇上亲手做制,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妄谈国事,请皇上恕罪!”
唐意忍俊不禁,哧地笑了出来。
澹台凤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着嗓子道:“德贵,我看你也老了吧?在这里罗皂个没完,西蒙不用送了么?”
“皇上起驾……”武德贵急忙爬起来,直着嗓子呦喝。
匆匆赶到瑜璋门,不但西蒙夫妇,连淑德二妃也已早早在此等候。
二妃手执纨扇,半遮半掩地与西蒙交谈,看表情似乎相谈甚欢。
唐意不禁浮起笑容:西方人的绅士风度,在西蒙的身上可算是发挥地淋漓尽致了!
二妃见唐意竟与澹台凤鸣同辇而来,心中自然又是一阵不痛快。
靠着世家子弟多年浸淫的修养,不使妒意外露,甚至竭力对唐意表现出友好,好一派和乐融融,宾主尽欢的场景。
二人心中皆在暗暗发狠:待西蒙夫妇走了之后,看她还能倚仗谁,敢在她们面前如此嚣张?
她二人心中那点小算盘,哪里逃得过唐意的眼睛?
还是那句话,她无意争宠,更无心争斗;以她的本事,只需小心提防,自保应该不成问题的,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依然我行我素……她总不能因为怕得罪淑妃德妃,就连朋友也不交吧?
唐意不顾澹台凤鸣的暗中阻止,捧上那件看似粗陋的陶罐,郑重地送给西蒙夫妇,并且言明是她与澹台凤鸣亲手所制,以此纪念他们的东晋之行和彼此的友谊。
西蒙和玛丽顿时感动万分,商议之后,立刻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三日后,要举办一个狂欢派对,邀请她和澹台凤鸣做为特别佳宾,登上号称“时空之船”的皇后号游艇。
澹台凤鸣和唐意,更是首次登上这艘充满了神秘感的西方游艇的客人。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唐意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盼到澹台凤鸣下了朝,立刻催着他上路。
两人是以私人身份接受邀请,对外并未公开,故尔只带了上官雅风和武德贵随行。
四个人身着便装,轻车简从,直奔城郊而去。
唐意趴在车窗上,一路上看着熙攘的人群,只觉一切都新鲜有趣,不停地问东问西,显见兴致高昂。
武德贵在回答了唐意个问题之后,终于提出了盘桓在心中几天的困惑:“小主,怕踢到底是什么?”
自从谈到这个“怕踢”之后,小主就一直处在亢奋之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象装了个冰晶钩子,钩得人心痒痒的!
唐意神秘地一笑,卖着关子:“这个啊,等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依我看啊,”上官雅风在前面坐不住了,加入讨论:“那西洋人肯定是被驴踢过,要不怎么动不动就怕踢呢?”
“噗……”唐意笑得差点岔了气,猛捶车窗:“是啊,是啊,西洋人确实被驴踢怕了,谁让咱们的驴厉害呢?”
澹台凤鸣捉住她的手,笑觑着她:“砸断了手不要紧,别砸坏了我的车……”
“哈哈……”唐意不察,笑倒在他怀里:“真的很好笑嘛……”
上官雅风心知闹了笑话,悻悻地甩了下手中的鞭子:“驾……”
三十里的路程,似乎是一眨眼就到了。
马车奔行在龙泉河畔,远远已能看见那艘巨大的游艇横亘在河面。
沿着船舷的甲板上,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身着红色军服,头戴二角帽,腰佩长剑;红白相间的十字彩旗在船的四周猎猎飞舞。
“那是什么?”澹台凤鸣敏锐地指着船头与船尾的甲板,询问。
唐意微微一笑,并未做答。
那是四门红衣大炮,虽然此刻它们都身披彩绸,添了些喜气,但那种虎距龙盘,昂首挺胸的气势,仍然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虽然在她看来,这些武器还是太过落后和原始,但在古代,已算是拥有绝对优势的精良武器。
难怪八年来,他们穿行于各个时空均能全身而退。
西蒙和玛丽站在码头相迎,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毡。
这次,西蒙着深色小坎肩,内衬雪白衬衣,高翻领,灯笼袖,袖口钉着金属扣,戴着黑色大礼帽,胸前挂着金怀表,手里拿着长手杖。
较之前在宫中的英挺逼人,这次的着装,更显俊朗帅气。
上官雅风和武德贵则早吓得低眉敛目,正眼也不敢瞧玛丽。
澹台凤鸣一见就愣住了,压低了声音问:“西蒙受伤了么?干嘛拄根拐杖?”
唐意差点又要跺足狂笑,好容易憋住,学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回:“嗯,我猜他肯定被人袭击,受了很严重的伤……”
明明她的表情很严肃,可是每个音符都在微微发着颤。
澹台凤鸣自知也闹了笑话,顿时升起郁闷之感,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最多是场误会而已!
玛丽提着裙边飞奔过来,与她热情相拥:“亲爱的意意,你终于来了……”
“哦,亲爱的玛丽见到你真高兴……”唐意回抱着她,笑倒在她的肩上。
澹台凤鸣见她弯眉笑眼的样子,心中那丝不悦忽地烟消云散。
她开怀而笑的样子,真好看!
音乐缓缓响起,西蒙稳键地走了过来,躬身脱帽致敬:“尊敬的陛下,欢迎来到女皇号做客……”
他走到唐意的身前,唐意微笑着递出自己的手。
澹台凤鸣正自不解,他已弯腰在她手背上印了一个吻:“亲爱的意意,女皇号欢迎你……”
“咝……”抽气声从上官雅风和武德贵的嘴里传出。
澹台凤鸣瞪大了眼睛,忽地伸手扣住唐意,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西蒙先生,请……”
唐意暗暗翻个白眼,这就受不了?人家西蒙为了尊重你,连吻脸的礼仪都省去了……
西蒙微微一笑曲肘,玛丽挽着他的臂,四人分宾主往上船。
这也从另一方面杜绝了许多麻烦,同时更保持了一种神秘感。
澹台凤鸣被众人簇拥着走上甲板,船上的人员早就依次站列在船舷,以最高的礼仪觐见。
为防止吻手事故再次发生,澹台凤鸣一直直牢牢地握住唐意的手,不许她离开身边半步。
唐意暗自好笑,也不挣扎,任他牵着。
反正这里也不是皇宫内苑,在西方人眼里,扶着身边的女伴,其实是一种礼仪,她不需要避嫌。
走过长长的红地毡,刚地踏上二档舷梯,唐意的眼睛已是一亮。
这里遍布鲜花,石竹,金盏菊,鸢尾,月季,蔷薇,含笑……
红黄蓝紫,花团锦簇开得灿烂无比,阵阵幽香怡人心脾,俨然成了花的国度。
铺满了白色绣花桌布的长餐桌上,摆满了雪亮的刀叉,高脚烛台……
令唐意产生错觉,恍如置身十八世纪的欧洲宫庭宴会中,成为最受人瞩目的皇室公主……
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精致绝伦的银制餐具,造型独特的烛台,奇怪的用餐习惯……
澹台凤鸣手中握着刀,目光若有所思地绕在唐意光彩照人的脸宠上。
唐意置身他们中间如鱼得水,表情轻松,动作流畅,沟通顺畅,丝毫也没有局促和生疏之态。
完全不象她之前所说的,是因为西蒙和玛丽访问西秦时,她负责接待,因此学了一点他们的语言和习俗而已!
她看起来,接受过长期的训练,或是索性生下来就是个西洋人!
事实上,唐意的表现在澹台凤鸣看来,已经算是可圈可点,可在西蒙的眼里,显然与离一个纯粹的欧洲人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只是,异国喜相逢,他乡遇知音,谁还管那么多礼仪教条?
一切,只需快乐就好!
“要不要我帮你?”察觉他在注视自己,唐意冲他微笑。
“不必……”他堂堂男子汉,没道理连一盘肉都对付不了?
唐意早大方地接过他手中的餐盘,熟练地替他切割好盘中的食物,再推回到他的面前。
“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唐意轻笑:“我第一次使用时,还把叉子掉到地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