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传开,孩子只能是他的,必需是他的!否则,等着颖儿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唐意摇头再摇头,连连退了几步,跌坐到椅子里,声音忽然就哑了:“这不是真的!不是……”
他想要安慰她,却发现任何语言此时都显得有些苍白。
成亲第一天,就带给她如此巨大的冲击,他百口莫辩。
“为什么?”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逼视着他:“你明明答应过我。”除了她,永远不碰别的女人!
可是,他却在新婚第一天,就给她当头棒喝!
是她太傻了吗?居然相信一个皇帝的誓言?
“我,”他窒了一下,慢慢地道:“在答应你之前,已经……不过,我发誓以后再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你相信我……”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心里象刀割一样疼,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
“算了,不要说了……”唐意蜷在椅子里,垂下眼帘,掩住眸光,却掩不住心底的哀伤。
泪,一颗接一颗缓缓地滑了出来,似断线的珍珠,碎了一地……
沉默了许久,她才哑声问:“为什么,要选在今天?”
他心痛如绞,想要去拥抱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手垂在身侧,在袖中紧握成拳:“等会去慈宁宫请安,母后肯定会提起此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小心地觑着她的侧颜:“要不,你呆在这里休息,母后那里,我去说。”
“不,”唐意忽地挺直了背脊,尖利地道:“我要去。”
路是自己选的,她不能在第一天,就被打倒!
出乎澹台凤鸣的意料,当他们到达慈宁宫请安时,太后竟然不在宫里,而去了倾云宫。
“转道倾云宫……”唐意面无表情,淡淡地吩咐。
“意意……”澹台凤鸣脸一变,小心地道:“要不,我们过会再来吧。”
“怎么,”唐意讥诮地道:“你怕我吃了祝颖儿?”
“我是怕你难过。”澹台凤鸣尴尬地道。
唐意冷冷地道:“我的女儿快三岁了,她的还在肚子里,要难过,也该是她,我凭什么难过?”
澹台凤鸣拗不过,只得陪着她一起去了倾云宫。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祝颖儿又惊又喜地迎出来,刚要下跪,已被太后拦住。
“你怀了身孕,以后见了皇上皇后和哀家,就不用行大礼了,免得动了胎气。”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祝颖儿忐忑不安,抬眼偷瞄皇帝脸色。
“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澹台凤鸣冲颖儿温柔轻笑:“好好调养体才是最要紧的。”
“哟,”太后瞧了二人神色,笑道:“看来皇帝和皇后已然知道了?”
唐意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另一个怀着她丈夫孩子的女人和平共处,强忍着掉头而去的冲动,木然道:“恭喜太后……恭喜祝婕妤……”
“听说颖儿身子不大好?”澹台凤鸣攥紧了她的手,转了话题。
唐意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当着太后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任他握着,心里早怄得半死。
太后把这情形看在眼里,但她心里高兴,也就没有计较。
祝颖儿见皇上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状,一颗提着的心渐渐放下,眼里透出喜悦的光芒,略略羞窘地垂下头去,轻声答:“多谢皇上牵挂,颖儿并无大碍。”
她就知道,是她想得太多,那晚怎么可能会不是他?
“林院正怎么说?怀了多久了?”澹台凤鸣不着痕迹地试探。
“一个半月……”祝颖儿涨红了脸,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太后更是眉花眼笑,抚着掌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糊涂了!那晚若不是哀家替你们制造机会,哪会多出一个皇孙?”
又撇过头看着唐意,乘机教训:“皇后应该要大度,皇帝年纪不轻,子嗣如此单薄,靠你一人哪行?得众人齐心协力,才能替澹台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明白吗?”
“是,”唐意垂眉敛目,恭声答:“臣妾谨记太后教晦。”
澹台凤鸣蹙了眉,淡淡地道:“颖儿身体不适,不宜劳累,朕和皇后先告辞了,稍晚再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得,”太后挥了挥手:“今儿已见过面,这杯茶就算喝过了,跑来跑去怪麻烦的。”
“臣妾告退。”唐意也不坚持。
出了倾云宫,她立刻摔开澹台凤鸣的手,急急地走在前面。
“意意……”澹台凤鸣苦笑,追上去与她并肩,压低了声音哄道:“一堆人看着呢,要生气,咱们回到家关起门来生,啊?”
唐意刚要推开她,眼角余光瞥到一乘凤辇抬了过来,她眼尖已认出辇上是叶竹君。
她不愿意被她笑话,于是极不情愿地任他揽着自己的肩。
澹台凤鸣心中暗喜,得寸进尺,滑下来,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唐意侧头,怒目相视,他却回以温柔一笑。
叶竹君急令太监停了辇,立在路旁,视线瞄到两人交缠的十指上,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臣妾给皇上和皇后请安,听说祝婕妤喜怀龙子,真是可喜可贺……”
她尖着嗓子,眼睛直直地瞪着唐意。
狐狸精,看你猖狂到几时?
“同喜……”唐意微微颌首,皮笑肉不笑地道:“叶贵妃可是去倾云宫道贺的?是的话,可要赶紧了,说不定还能听太后称一声贤惠……”
叶竹君本来还想再说,听说太后在倾云宫,倒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上了凤辇走了。
唐意回头,见澹台凤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不禁大为着恼,悻悻抽回手:“看什么看?”
“把朕利用完,就想甩了?”澹台凤鸣哪里肯依,也不管有没有人,凑过去就要亲。
“有人看着呢,你发什么疯?”唐意骇了一跳,低头疾走。
“是不是没有人,就可以随便亲?”他两眼发光,抱起她就走:“那咱们赶快回家……”
宫女太监纷纷驻足,虽不敢明目张胆议论,观望,一路走来,窃窃私语和惊呼声已不绝于耳。
唐意又羞又气,臊得不轻,赶紧把头埋到他胸口:“你不要脸,我还要见人呢?”
“要看就让他们看呗,早晚得习惯……”他大刺刺地抱着她,一路招摇地回了坤宁宫,咣当关了门把她往床上一扔,跟着就扑了上去。
唐意到底是女人,力气小,面皮薄,他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哪里挣得开?到底给他得了逞。
他以为她没听见,唐意却嶓然醒悟。
从听到祝颖儿怀孕起就一直处于浑屯的脑子,似乎突然间清明了起来。
从事发到现在,他对她有的始终只是歉然担心,而不是负疚和惭愧。
若他有心,祝颖儿和他的孩子,只怕早就满地乱跑,别说打酱油,就算凑一桌麻将都够数了。
细细地体会他的用心良苦,他的忍辱负重,他的情深义重,她倏然鼻酸,悄悄地张开臂,环住他的腰:“小凤,你真傻……”
却,傻得那么可爱!
有了具体的时间,范围缩小许多,几天之后,雅风找了个机会,避开陈风等人单独向皇上报告调查结果。
“当天晚上,皇上离开后,内侍黄力说了赢了钱请大伙喝酒,倾云宫附近几无内侍。黄力因此触犯宫规,罚了一百棒,逐出宫去。半月前醉酒归家,失足落入池塘淹死。”
澹台凤鸣冷笑:“这么说,是死无对证罗?”
“表面看,的确如此。”上官雅风点头,继续往下道:“但此案不论是犯罪的特征,方法,思路都与之前傅韶华拉戚雅兰下水如出一辙……加上傅韶华一直在负案在逃……”
“你怀疑,宫里还有仙阳教余孽?”澹台凤鸣挑眉。
“卑职斗胆,”上官雅风躬身道:“未经皇上允许,重新彻查了宫中所有与戚若芸有关的人员,结果……”
说到这里,他住口不语,只迟疑地望着皇帝。
澹台凤鸣见了他的神色,已知他有所顾忌:“说吧,不管是谁,朕绝不会包庇。”
“皇上……”上官雅风的声音沉甸甸的:“忆柳是仙阳教的右护法,奉命潜藏待机,所以在上次事件中才会成为漏网之鱼……”
“右护法?”澹台凤鸣怔了怔,笑:“朕不是没有想过她有可疑,倒还真没料到,能网到这么大的一条鱼。”
如果说后宫中有哪个女人是令他也琢磨不定的,恐怕只有忆柳了。
她遇事冷静,沉稳淡定,做的总是比说的要多,为人谈不上和善,却也绝不能算是刻薄。
性子总是冷冷淡淡的,仿佛永远在隔岸观火。
就算是傅韶华之流在宫中闹腾得最欢实的时候,她也不曾与她走得格外亲近。
说她与仙阳教有瓜葛,他信。但说她是仙阳教的右护,与傅韶华平起平坐,他却有些怀疑了。
“此事千真万确……”上官雅风强调。
“证据呢?”澹台凤鸣未置可否。
“呃……”上官雅风尴尬地垂下头:“直接证据尚无,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