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佑仰天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正要横刀自刎,背后飞来数枝冷箭,将他射个透心凉。
他“扑”地一声掉落战马,早有人抢上去,一刀割下他的首级,挑在枪上大声欢呼:“华天佑伏诛,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投降?”
另外的人纷涌而上,乱刀砍下。可怜一代名将,转瞬间竟被剁成肉泥!
云罗衣率部先行,此时已抵达青溪坪,听到呼喝,回兵救之不及,只得厉声高喝:“大家不要慌,渡过青溪,杀进晋军营中……”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上游的晋军已掘开河道。
刹那间,波涛怒涌,洪水似一尾狂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腾而至。
总算她见机得快,胯下又是一匹万中选一的良驹,提鞍纵跃,赶在洪水席卷之前,跳出溪水。
可怜那些士兵,见溪水清澈,水流平缓,溪水又浅,且在后有追兵的情况,谁还会按部就班,排队过桥?
因此,谁也顾不得多想,争相涉水而过。
这时溪水在顷刻间陡然暴涨二米多,涛天的巨浪劈头盖脸的袭来。
大家措手不及,如蚁般四散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奈何人力又怎敌得过大自然的力量?
二万人马当时就被一泄千里的狂流卷走了大半,剩下那些离岸近的,哭爹喊娘地爬回岸边,来不及反抗,已落入早已等候多时的晋军的手中。
云罗衣独自按辔在溪边,目睹着这场惨败,万念俱灰,横刀自刎。
她马俊人美,在数万残兵中格外引人注目。
叶千寻在山坡上早已瞧见,此时见她举刀自戗,拨了背上羽箭,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叮地一声,羽箭击中她手中宝刀,咣当落地。
云罗衣神然,早已心无斗志,听到羽箭之声,已为此命休矣,美目一闭,栽下马来,晋兵纷涌而上将她生擒。
何婉仪八面玲珑,眼见华天佑被诛,云罗衣被俘,傅韶华又不知去向,哪里还会拼死抵抗?
“好汉饶命,我等愿降……”她扔了宝剑,娇声求饶。
忆桃等人见势不好,纷纷弃了兵刃,跪地求饶。
主将既降,那些士兵焉有斗志?
这场筹划多时的伏击战,不到一个时辰,以晋军大获全胜,漂亮地落下了维幕。
仙阳教中本来就是女多于男,身居高位者更是几乎清一色的女子。
倒教那些长年驻守在塞外边关,餐风露宿的将士看直了眼睛。
这,这究竟是血染黄沙的战场,还是风月无边的青楼?
“愣着做什么?”叶千寻从侧面山坡上下来,边走边大声喝骂:“还不赶紧缴械收降,班师回朝?”
“那是你逼朕的!”澹台凤鸣颈上青筋乱跳,双手在身侧用力握成拳,身姿笔挺地凝固着,一动不动。
“错……”慕容铎敛起笑容,轻蔑地道:“是你重视手中的权力,更甚于她。不要把责任归咎于我,那并不磊落!”
“见鬼的权力!”澹台凤鸣跳起来,暗器破空之声划破空气,远处的灯火半明半暗地映着他的脸,有种肃杀地凛冽之气:“谁喜欢谁拿去好了!”
慕容铎条件反射地伸手,把暗器抄到手里。
沉甸甸,棱角分明,触手温润。
他心生狐疑,眯起眼睛细瞧掌上的凶器,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半晌没有吭声。
“朕把权力移交给你,可否把唐意还给朕?”澹台凤鸣冷冰冰地瞪着他。
慕容铎掂了掂沉甸甸的玉玺,上下抛掷着把玩:“这件,该不是赝品吧?”
“你不是跟小七说要他用玉玺来换?”澹台凤鸣冷冷地反问:“朕如你所愿,你还有什么不满?”
“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现在又后悔?”慕容铎斜睨着他,淡淡地问。
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他的提议,最多也就是失去这枚玉玺,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么僵?
“朕是皇帝……”澹台凤鸣眸光变黯,半明半暗的阴影中,脸色格外地肃穆:“不能只凭自己的感情,置数以百万计的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使国家处于危乱之中。”
“现在就可以不顾百姓的安危了?”慕容铎嘲讽地勾起唇,显然对他的说词并不满意。
“叛贼已除,全国上下一心,剩下的只是抚慰民心,安邦定国。”澹台凤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件事谁都可以做,不一定非朕不可。”
“哼……”慕容铎哧地冷笑出声:“你倒是大言不惭!这么说,平定天下非你莫属?治国安邦,我勉强尚可?”
“平叛需快刀斩乱麻,治国却要从长计议。”澹台凤鸣就事论事,态度冷静。
“你确定,你的那帮臣子,会臣服于我?”慕容铎不置可否。
“想要群臣悦服,取决于你的魄力。”澹台凤鸣坦然地道:“只要你不心存崎见,故意刁难,而是待之以诚,要他们巨服,只是时间问题。”
“要坐江山,”慕容铎勾起嘴角笑,露出森森白牙:“我在北越亦可,何必定拣别人的烂桃?”
“你若是野心足够,完全可以把北越和东晋合并,创不朽基业,传万世美名。”澹台凤鸣轻声慢语,侃侃而谈。
“你勾划的这幅蓝图确实美好。”慕容铎想了想,望着他,倏然而笑:“本本被你说得动了心。嗯,应该说,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人会不动心,对吧?”
“那么,”澹台凤鸣眼睛一亮:“你同意把意意还我?”
“可惜……”慕容铎话锋一转,懒懒地道:“我是个懒人,只喜坐享其成,不愿意费力筹谋。你描绘的未来虽然美好,与现实未免相距太远。”
“靖王年轻,往后有数十年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澹台凤鸣竭力劝说。
“实现之后呢?”慕容铎淡淡地问。
“呃?”澹台凤鸣一怔,反问:“只要你拥有了权力,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
“那可不见得……”慕容铎意有所指,望着他若有深意地微笑。
他现在不是手握江山?还不是对唐意思之欲狂,求而不得?
由此可见,权力并非万能。
“那不一样,”澹台凤鸣试图说服他:“朕是情有独钟,靖王……”
“我只喜欢美人,唐意虽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到那时只怕也要人老珠黄了吧。”慕容铎打断他,慢条斯理地道。
“你!”澹台凤鸣气得无言。
慕容铎狡黠一笑:“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坐拥美人,何必大费周章,看美人迟暮?”
“你到底想怎样?”
“这玉玺真漂亮……”慕容铎指腹轻抚玉玺,啧啧连声:“可惜,终究比不上美人活色香。”
“慕容铎……”
“很遗憾……”慕容铎将玉玺抛了回去:“不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要定了唐意!除非你想再发动一场战争,并且有把握赢。否则,你恐怕只能让我带着她离去。”
必需承认:如果不是他找了唐意二十年,她对他十分重要,他几乎要被眼前这个男人感动,把唐意送还了。
可惜,只是几乎。
因为,他没有伟大到为了所谓的百姓牺牲自己的打算。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不再受噩梦困扰,彻底摆脱唐意对自己的影响之后。
而到那个时候,若澹台凤鸣还爱着唐意,唐意也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会考虑专程送她回来,让他们破镜重圆。
但是,不是现在,绝对不是!
“慕容铎!”澹台凤鸣用力握拳,愤怒,悲伤,痛苦都在他明亮的眸子里翻腾!
如果他根本无心放唐意,大可上来直接言明,何必诱他费如此多的口舌?这不是存心戏弄,是什么?
“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谁死,死多少也与我无关。想干一仗,我随时欢迎。”慕容铎说完,扔下他飘然远去。
“靖王,谈完了?”澹台文清见他过来,忙牵着马迎了上来:“我四哥呢,可是去接四嫂了?”
“啧啧啧……”慕容铎从他手里抢了缰绳,翻身上马:“代我转告陛下一句:做明君,是要付出代价的!”
“呀,”澹台文清听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去问你四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慕容铎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顺着长堤往下游狂奔而去。
“四哥,四哥!”澹台文清预感不妙,急急忙忙顺着河堤跑了过去。
澹台凤鸣静静地立在长堤之上,夜风掀起他的衣襟,眼里隐隐有泪光一闪而逝,那孤单的身影透着无尽的苍凉和悲愤……
慕容铎快马加鞭,沿着河畔急驰了二十里地,终于在迎溪村追上了女皇号。
“唐姑娘怎样?”把马交给不三,慕容铎首先询问唐意的情况。
自打在别院回来之后,唐意一直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也不说话。
唐笑急得半死,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奇怪的老头来,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医术高妙,华陀在世!
他午时即被澹台文清拉去喝酒,一直未回船上,也不知效果如何。
“还是那样。”不三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她不见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