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她不打算轻举妄动。
这次只来摸摸情况,对现场勘察之后,对案子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至少如何处理,那就是小凤的事情,她不打算插手了。
“赵田,如果谷里真的埋了尸体,你猜他们会把它们转移到什么地方去?”唐意冷不丁又提了个问题。
“呃?”赵田怔了一下:“请恕卑职愚钝,想不出来。”
“吴家商队说满坑满谷都是尸体,只怕是有些夸张。”唐意摸着下巴道:“不过呢,几十具尸体应该是有的。”
赵田淡淡地道:“若真是进了传说中的鬼镇,莫说几十,几百上千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多尸体,这里路又难走,想必不会转到很远的地方。”唐意没有理他,继续往下分析。
赵田没有吭声。
“其实这里到处都是大山,只要离了青溪谷,随便往哪里一扔,谁找得到?”唐意笑道。
“听唐姑娘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赵田陪了笑答。
“不如咱俩再来赌一下,看谁先找到那些被转移的尸体?”唐意看着他,笑吟吟地道。
赵田很是不悦地道:“咱们刚才不是已下到谷中搜索,没有任何发现呀,何必浪费时间去找这子虚乌有的尸体?”
“今日天色已晚,左右是要在山中宿营了。”唐意不以为然,淡淡地道:“闲着也是闲着,当是消遣也行啊。”
“唐姑娘既有此雅兴,卑职自当奉陪。”赵田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两人于是取道下山,快回到小路时,唐意忽地折向密林之间,往岔道行去。
“唐姑娘,”赵田急忙叫住她:“你走错路了,这里才是回谷中的道。”
唐意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谁说我要回谷底了?”
“那你要去哪?”赵田急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找出被转移的尸体嘛?”
“那边鲜有人烟且多有虎豹出入,眼下天色已晚,不宜入林。”赵田忙抢上来,挡住唐意的去路:“卑职受皇上之命,负责保护姑娘安全,一旦有个闪失,万死莫赎其罪,还请唐姑娘三思。”
唐意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漆黑的眸子里有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赵田,你觉得这片林子跟那边那片林子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密林,哪有什么区别?”赵田渐渐生出不耐:“难不成唐姑娘以为这边的猎物会比那边多一点?”
唐意望着他,淡淡地道:“这里好象有人通过,你觉得呢?”
年深月久,地上腐叶数寸之深,人过之处必然留痕。
前面的路段,被人刻意撒上落叶掩盖,还看不大出来。
但到了山上分岔路口,那伙人显然心生大意,掩盖得没有那么仔细。
借着夕阳的光反射做用,隐隐约约能看到落叶上有许多凌乱的足印。
她刚刚踩了几脚,测了下腐叶的弹性。
根据林中足印的深浅,排除掉时间和弹性等系数,判断这些入林的人,身上皆负有数十斤的重物。
另外,从灌木上留下的刮擦痕迹上来看,也证明最近有人频繁进出这条小道。
综合以上几点,她基本已可得出结底。
那批被埋在谷底的尸体,应该是被人沿着山间小道转进了这片密林。
新的藏尸地点,必然离此不远。
“是吗?”赵田心中一紧,定了定神,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细细察看了一番,淡淡地道:“可能是猎户经过,没什么稀奇。”
这女人好利的一双眼睛,伪装做得如此隐秘,竟然也被她瞧出破绽!
猎户?
若真是猎户行走留下的痕迹,那可得组成一个狩猎小分队才行。
“在青溪谷闹鬼一事传扬出去之后,还有人敢到这一带打猎,你不觉得奇怪吗?”唐意心中冷笑,目光渐转冷凝。
谷中那条小溪,分明是有人在峡谷之上,故意人为掘开清溪,引水成瀑,顺流成溪。
她敢打赌,这条谷底小溪的形成,绝不会超过一周。
所以,溪底的石头才会保持着固有棱角,而且没有生出半点苔藓。
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想借水冲走一切痕迹。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举动确实高明至极。
谷中新发洪水,水退之后,到处都是一层薄薄的淤泥。
不论他们用什么方法,想从淤泥里挖出尸体,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而没有什么,比大自然的力量更可怕。
用水来冲掉一切痕迹,掩盖罪恶,实在是最好不过。
赵田是本地人,又常在这一带打猎,怎会不知此溪是新开的?
他却连一丝讶异都没有,显然事先已然知情,并且在她面前刻意隐瞒这个事实。
做为一个猎户,辩形识迹,跟踪追击是最基本的本领。
她只从路上过了一遍,已经看出了破绽。
他一直下到谷底,怎么可能看不到那些凌乱的足迹?
即便那些人把脚印刻意留在了草地之上,也不可能没有发觉。
“山里人靠山吃山,若惧鬼神,怕虎狼,那也不必做这一行了。”赵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面上还得强做镇定,极不以为然地道。
“嗯,言之有理。”唐意点头,认同他的观点:“咱们找个地方扎营吧。”
“是!”赵田眼里掠过卸下千斤重担,顿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卑职知道有个地方,干爽又安静,很适合扎营。”
“前面带路吧。”唐意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脑子里激烈地思考着。
他究竟是小凤的心腹之人,奉命对她隐瞒事实,还是跟葛易一伙混进影卫中的奸细?
如果是前者,问题倒还不大。
但若是后者呢?
唐意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枪。
对付这么一个肖小,应该还不成问题。
当然,在他没打算撕破脸之前,她也不想打草惊蛇。
留着他说不定还能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结论就是:不管他是什么人,要如何对她,她都以不变以万变。
做最坏的打算,提高警惕,随机应变,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么一想,她心头一松,步伐顿时轻快了起来。
谁料到,这一次见面,竟成了她终身的恶梦。
从此后,她失去自由,被戚若芸关押在不同的地点,碾转两国之间,十几年未见天日。
十几年的光阴就这么白白流逝,时间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讲述这段过往的时候,戚若琳一直反反复复强调。
假如当年,她的心胸能够再宽一点,主动提出让戚若芸进宫,伴在澹台宇的身边,姐妹共侍一夫就好了!
如果能这样做,或许戚若芸不会负气远走塞外。
姐妹俩不会反目成仇,她也不会承受二十年骨肉分离之痛,免掉近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戚若琳一再告诫于她,女人最大的美德就是:大度能容,宽以待人。
做为帝王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妒忌”
别小看这两个字,她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对此,唐意并未反驳,而是沉默以对。
所以,总体而言,唐意认为她讲述的故事可信度是十分高的。
澹台凤鸣与澹台凤鳞只相差一岁,戚若琳在入宫数年后才生下澹台凤鸣。
戚若芸却是戚若琳进宫翌年即赴塞外。
而据唐笑所说,戚若芸并未在老教主身边呆多久,盗了秘笈就溜之大吉,二人终身未再见面。
那么,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有了疑点。
他应该不可能是老教主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在躲避魔龙教的追捕的过程中遇上了另一个男人,珠胎暗结,产下一子。
另外,唐意严重怀疑,戚若琳一直认为正常的流产,都很可能早在戚若芸的计划之中。
她的目的就是要李代桃僵,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皇帝身边,为有朝一日夺其江山,一雪前耻做准备……
而她与上官奕林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是她在西秦顶替戚若琳为质的时候建立的?
她之所以选择在那个时候取而代之,是否因为身在异国,又是人质的身份,即使回国后性格发生逆转,也能得到合理解释,不会引起怀疑?
也许,最初她的想法,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戚若琳以她的名义夺了她的幸福,她就要用戚若琳的名义,夺走姐姐的幸福?
这也与璃月的说法不谋而合。
她从西秦回来之后,曾倾全力讨好先帝,却适得其反,令先帝非常厌恶。
或许因为他之前见过戚若芸,早已知道戚若琳有个双生妹妹,所以一直明白,这对姐妹的身份已然调换了?
他之所以不曾挑明,装糊涂,会不会是对戚若琳的一种保护?
而他几度更换太子人选,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是不是他迷惑戚若芸的一种手段?
这其实是在为他日后临危更改遗诏,从而将澹台凤鸣推上帝王宝座做下的铺垫?
换言之,澹台宇并不糊涂,对于帝位的继承人,他心中其实早有定论。
所以,他才会一直在感情上对澹台凤鸣疏远,但却从未放松查他的功课,严厉督促他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