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澹台凤鳞,却一直采取放纵,听之任之的态度……
帝王的权谋,太深沉,太可怕。
澹台宇一生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外敌,而是枕边人……
唐意左思右想,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心惊,终于选择放弃,不去猜测。
不管真相如何,都已成为过去,她要考虑的是将来。
澹台凤鸣如此恨“太后”和云锦伦,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戚若芸为了归国,千方百计与西秦官员搭上关系。
在此其间,她与云锦伦过从甚密,甚至超过了男女的界限?
在男人的眼里,母亲为了自己的前途失贞,绝对是奇耻大辱,此仇无论如何是要报的!
那么,现在又有一个疑问出现了。
如果说五年前戚若芸鼓动澹台凤鳞与小凤以夺妻之恨的名义造反,夺下江山给自己儿子坐还情有可原。
澹台凤鳞已故,五年后她再次挑旗造反,让谁来坐江山?
很奇怪的,她脑子里闪过林重生,闪过他那只被生生挖走眼珠的幽深的眼洞。
璃月说,她亲眼看到小凤把傅韶华刚出生的婴儿摔死了。
可是,以她对小凤的了解,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但是,他也没有伟大到把印着自己耻辱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推测,他只能是秘密把他送走,对外只说是死婴。
重生的年龄,长相,还有那只缺了一只眼球的眼睛,而且他一直被秘密养在红叶庄。
并且,他对她说过,他只有一个祖母。
红叶庄是仙阳教的地盘,仙阳教则是戚若芸创办的。
那么,林重生是谁的儿子,还用问吗?
所以仙阳教谋反,是要推林重生为帝,她尚且可以理解。
可问题是,戚若芸偏偏把西秦的废帝上官奕林牵了进来。
从种种迹象和他在教中的地位来看,戚若芸是打算把他推上帝位的。
否则,她不会让重生认上官奕林为父,并且让他产生上官奕林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的错觉。
以戚若芸狠戾自私的性子来看,她是绝对不会甘心为别人做嫁衣的!
就连亲姐姐因一场误会,抢走她的心上人,都无法容忍,策划一场如此巨大的阴谋来报复。
心胸如此狭隘,行为如此极端,个性如此强硬的一个女人。
她怎么可能将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却只为泄胸中的怨气?
事实上,在她强行囚禁了戚若琳二十年,霸占了她拥有的一切,剥夺了她终身的自由这一天开始,姐示之间的恩怨早已相抵了。
另外,上官奕林身上也有许多疑点。
她见过他,并且与他相处过。
虽然了解不算很深,他展现给她看的也一直都是温柔的一面,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曾为帝王的霸气。
而且,有了小凤的前车之鉴。
她从来也不敢自大地认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会把他所有的一切,真实而完整地展现在一个女人面前。
成王败寇,就算上官奕林落败,好歹也曾是一代帝王,他有什么理由要听戚若芸的调遣?
灭掉西秦的是南淮,东晋不过是出了五万兵马协助,最多是个从犯。
他如果要雪灭国之耻,百里玄才是他首选的目标吧?
对他来说,戚若芸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曾在本国为质的质子之母,地位低贱。
而这看似绝不可能扯到一起的二位,却奇迹般地在一起合作了。
除非……这二者之间有血缘亲情的关联?
澹台凤鳞,上官奕林,戚若芸,林重生。
前者两人同岁,又同是重生的爹,若非澹台宇临危前改了诏书,澹台凤鳞也同样登上了帝位。
而这三个男人,都与戚若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意蹲在地上,在这四个名字之间划上线。
脑子里忽地浮起一个可怕却大胆之极的推论:
戚若琳只知澹台凤鳞是戚若芸的儿子,假如,上官奕林也是戚若芸的儿子呢?
如果戚若琳与戚若芸是双胞胎,那么澹台凤鳞与上官奕林为什么就不能是双胞胎?
太后为何要让重生认上官奕林为爹;
太后造反,要立的新帝不是亲孙子重生,却是表面看来与她八杆子打不着的上官奕林;
傅韶华跟着太后出生入死,更是重生的亲娘,在教中的地位却不及上官奕林……
等等等等,之前盘旋在她脑海中的一切疑问几乎都可迎刃而解!
当然,几乎不等于完全。
因为以上,并没有一点证据,全部建立在她的推断之上。
分析起来虽然很合理,想要验证却很困难。
古代没有,她怎么证明这两个男人是同胞兄弟?
怎么证明假太后与这二个男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甚至,只要假太后一狠心,把真太后毁尸灭迹,她想证明这个太后是假的都很困难!
唐意想得头快爆炸了,外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小气窗。
刚吃过早餐,还不到吃中饭的时间,怎么会有人来?
正在疑惑之间,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牢房外。
她已经听到钥匙和锁碰撞发出的声响。
糟糕,怕是要提审她了!
唐意跳起来,脚底一拖一带再一抹,已把地上的字迹抹掉。
手更是麻利,将床头晾着的十几根布条扯下来,揉成一团塞到被窝里。
眼睛顺便瞄着那个传递布条的洞口,是否用泥块堵好,会不会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门也在一阵叮叮当当脆响中开了。
门外站着两名腰佩长剑,身着紫色劲装的女子。
“你是唐意?”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眼中皆掠过明显的妒嫉之色。
唐意一颗心怦怦乱跳,强抑住心跳,冷声反问:“你们是谁?”
把她扔在这里一个多月都无人问津,她不相信傅韶华会突然想起她?
这两人突然出现,究竟是要放她还是要杀她?
但不论哪一种,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外面的时局发生了变化了!
假太后与小凤之间的这场战争,究竟鹿死谁手?
她当然知道对于这场蕴酿已久的谋逆,小凤早有准备。
关键是,小凤并不知道外面这个太后不是他的亲娘。
怕只怕,事到临头他会手软,反为她所害。
“走吧,”那两名女子冷然道:“我们少主要审问你。”
“奕林回来了?”唐意一惊,蓦地从炕上站了起来。
即是上官奕林出面,那就不会是要杀她了。
反过来,很可能意味着,她可以离开地牢,重获自由了?
听到她直呼少主的名讳,两名紫衣女子越发不是滋味,俏脸一凝:“还不快走?”
“走?”唐意刚要出门,忽地迟疑了。
她走了,戚若琳怎么办?
在孤独了二十年之后,终于有一个人可以陪她说说话,排解寞。
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要再次陷入绝望?
要不要找个机会给她留张条啊?
“怎么,你怕我们杀你灭口啊?”紫衣女子冷声讥诮。
“两位,”唐意摸了摸沾了灰尘的衣服,脑子里迅速想着主意:“可否等一等,我换件衣服再走?”
“笑话!”紫衣女子冷声而笑:“你以为是新娘子上花轿呢,还想着梳洗打扮着再出门?”
“那,咱们走吧。”唐意无计可施。
戚若琳关在牢里二十年,其间一直没有与人交流,因此听说能力都严重下降。
隔着厚厚的墙,她根本不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她必需想个办法,通知她才行。
唐意灵机一动,出门时假装不小心,一跤拌在门槛上,踉跄着冲到左边的窗口。
她顺势推开送饭的小窗,探头往里张望一眼,假做好奇地道:“咦,这里还住着人哪?”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已瞧清炕上坐着一名女子。
身材极瘦,两眼混浊无神,满头白发,外表看来象七十岁。
若不是事先得知,她根本没有办法把里面这个干枯苍老的女人跟优雅端庄,雍容华贵的太后相提并论。
而她们,曾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你干什么?”紫衣女厉声喝叱,抢上来,将她拽了回来,并迅速关上了小窗。
“没什么,对牢友好奇而已。”唐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刚才那一瞬,她确定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只是,戚若琳能不能认出是她,看懂她的眼神,就只能看天意了。
“再敢耍花招,小心你的脑袋!”紫衣女子将唐意的手扭到背后,厉声喝叱。
唐意偏头,冷冷看着她:“取我的命,你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你!”
“别跟她废话……”另一名女子取出一块黑罩,把唐意的脑袋罩了起来:“咱们赶紧把人提走,也好早些交差。”
唐意蒙住了眼睛,被两名紫衣女子反剪着双手,押解着出了地牢,带进了听雨轩。
她听到脚步声离去,悉簌的声音响起,有人进了门,却并不走到近前,只远远在看着。
“重生?”唐意心中一动,侧头望向门的方向。
林重生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