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你要知道这干嘛?”殷扬不解了。
“我无聊……”唐意蛮横地斜着他:“怎么,不行啊?”
当然行,谁让她是主子呢?
“走,”唐意心中一乐,拽了璃月往镇上走:“我们在香铭茶馆等他。”
唐意和赵田是八月十二日午后出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于八月十四日清晨就到达了青溪谷,比赵田预计的早半天。
青溪上架着一根粗大的圆木……就是临时砍伐的一棵树,修掉枝桠,完全原始的那种。
奔腾的溪水离桥最近的地方不过半尺的距离,给人一种随时会淹没的感觉。
赵田冲唐意施了一礼:“这桥本来就架得不稳,谷中阴冷潮湿,桥身湿滑,唐姑娘多加小心。”
“谢谢,我会的……”唐意笑了笑,轻松地走了过去。
赵田跟在后面以防她掉落,见她身手矫健,身姿轻盈,不觉暗暗惊奇。
过了溪,唐意并不忙着下到山谷,找了块视野开阔之地俯瞰谷底。
谷底仍然残留着洪水肆虐的痕迹,泥土被水带走,果露出大量的石块,山坡上的树木和草地上到处布满了泥浆。
可以想象,当天这场山洪爆发得有多么汹涌。
指着那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唐意回头问赵田:“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途径可以下到谷底吗?”
“没有。”赵田很干脆地答。
“嗯……”唐意应了一声,踏上小径,向谷底而去。
赵田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山涧的路相当崎岖,唐意站在峡谷入口,耳边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起初她以为是青溪发出的声响,然而越往下走,水声越来越响,最后变面了巨大的轰鸣。
她走得很慢,不时会停下来检查一番再走,平常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下到谷底,她硬是花了半个时辰。
待下到谷底回头一看,青溪水自上而下,直泻而来,变成一条瀑布。
那条瀑布在谷底激起千层浪,汇流成溪,顺着山势蜿蜒而去,消失在峡谷的尽头。
“赵田,你有什么发现?”唐意忽地停下来,微笑着问他。
“没有……”赵田摇了摇头。
“我可以肯定,最近几天,这条路只有我们两个走过。”唐意回头,指着身后这条小道。
“那些衙役……”赵田怔了一下,狐疑地问。
“他们最多只过了溪,在上面看了一眼,根本就没下到谷底来。”唐意淡淡地道。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才会坚持要到现场看一下。
赵田沉默片刻,咬牙:“这帮该死的家伙,拿着朝廷的俸禄,人命关天的大案,竟也敢偷懒耍滑?”
他的语气太过激愤,唐意略略诧异,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笑:“一般人对鬼怪都敬而远之,他们肯到青溪坪来已出乎我的意料了……”
若不是她坚持,他不是一样不愿意来?
赵田一念及此,不禁哑然。
唐意抬头仰望,峡谷两旁绝壁千仞,巍然耸立。
谷底地势狭长,宽约百米,长有近千米。
再加上两旁的坡地,有几十万平米的面积。
这么大的地方,估计埋上千人都绰绰有余。
“咱们分头找一下,谁要是有发现就叫一声。”唐意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可怕的想法,开始分配任务。
“是……”赵田应了一声,主动朝青溪谷的出口那头走了过去。
如果是自己,会选择在什么位置掩埋尸体?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目测渡过青溪之后,站在峡谷之上,哪些地方并不在视线范围之内。
在心里画出重点搜索范围之后,这才折了根木棍在手里,拄着它慢慢下到狭谷最底部。
溪水欢快地打着旋从她身畔流过,溪底的石头清晰可见。
唐意沿着溪水走了一段,忽地停下来,挽起袖子从冰冷的溪底摸索起来。
“奇怪,这些石头上竟然半根苔藓都没有?”唐意小声低喃着,加快脚步一路向下走去。
无一例外,溪底所有的石块都是棱角分明,既没有长苔藓,也不象是被溪水长期冲刷而有的圆润光滑。
唐意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直起腰唤道:“赵田!”
“有发现了?”赵田应声,疾掠而至。
“不是,”唐意摇头:“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唐姑娘请说。”
“这条小溪的源头,是不是上面的青溪?”唐意指了指峡谷上方。
赵田抬头望了一下高处:“应该是的。”
唐意叹了口气:“溪水这么急,估计把什么痕迹都冲掉了。咱们这趟,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可能青溪上游最近一直下雨的关系,溪水暴涨。”赵田低声劝道:“唐姑娘已然尽力,何必太自责?”
“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唐意笑了笑,问。
“目前还没有。”赵田态度谨慎。
“走吧,”唐意转身朝坡上走去:“咱们到出口那边看看去。”
“谷中山石遍布,崎岖难行。”赵田拱手道:“不如唐姑娘在此等候,赵某前去查看即可。”
“也好……”唐意扬了扬手中木棍:“那我就先上去,辛苦你了。”
“应该的……”赵田施了一礼,转身飞奔而去。
唐意望着他的背影片刻,扬起声叮嘱了一句:“搜仔细一点,草丛和荆棘里更不要放过。”
“是!”赵田很快没入灌木丛,他的声音被瀑布的巨大轰鸣声遮盖,几乎听不清楚。
唐意上到小道,似是在欣赏风景,不急不慢地往峡谷出口方向走去。
很快,千米小道已走到尽头,唐意已然心中有数,重新折返回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休息。
赵田在谷底折腾了个把时辰,这才上来。
“有什么发现?”唐意迎上去。
“没有。”赵田摇了摇头:“唐姑娘的猜测只怕有误,这件事果然是冤鬼做崇。”
“冤鬼?”唐意饶有兴致地问:“你不是说青溪谷一带并无人烟,何来冤鬼一说?”
“是这样,”赵田恭敬地答:“青溪谷这里地势险恶,多有虎豹出没,几乎每隔几年就有人因捕猎,丧身谷底。”
“原来是这样。”唐意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继续往谷外走。
“唐姑娘,”赵田诧异地道:“既然现场没有勘到疑点,咱们是不是应该返回了?”
“不急,”唐意笑了笑:“反正都已经来了,不能空手而回,至少也该好好欣赏一下青溪谷一带的风景吧?”
赵田愣了一下:“唐姑娘想去哪里?”
唐意指了指绝谷之顶,嫣然而笑:“咱们试试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如何?”
“这可不行……”赵田骇了一跳,忙阻止道:“此处山势奇陡,壁立千仞,飞鸟难渡,万一有个闪失,卑职无法向皇上交待。”
“不怕,”唐意微笑:“咱们又不学那猴子攀岩,绕一下道,从另一边上去不就行了?”
“绕道?那可得多花大半天时间,而且山里无非就是些树木,并不比庵堂禅院风景更佳。”赵田皱眉。
“无妨,”唐意不理他,已率先拐上了斜坡:“反正咱们来此,也比预订时间早了大半天,就用来登山吧。”
赵田无计可施,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个人绕了一个大弯,在傍晚时分,终于登上了青溪谷左侧的山峰。
唐意极目望去,群山叠翠之间似有飞檐画角,隐隐约约地点缀在群山之中。
似散落的珍珠,镶嵌在满山的深红与翠绿之中。
她目测了一下,直线距离约有数千米,不过山路蜿蜒,真正下到那边,恐怕还有二三十里地之遥。
“那边是个什么镇?”唐意指着山下那片村落。
“那不是镇……”赵田默了片刻,低声回:“那是太后所住的淞山别院。”
“你确定?”唐意吃了一惊。
“应该没错。”赵田再看了一眼山下,点头确认。
“淞山别院为何会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唐意沉吟。
赵田谨慎地道:“太后选址于此,必然有其道理。”
唐意笑了:“别的不说,这里依山畔水,风水必然是极佳的。”
“风水一事,卑职并无研究。”赵田小心应答:“不过,既是太后清修之地,想来风水是错不了的。”
“除了淞山别院,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口密集些的村落或市集吗?”唐意想了想,绕了个弯,问。
“虽说此处是深山,到底是京城附近,方圆几十里之内,总是有村镇的。”赵田实话实说。
“嗯,你说得也是。”唐意点头:“离得最近的,是哪里?”
眼下目之所极,好象就是这座淞山别院了。
撇开别院主人的身份不提的话,那里几乎是最完美的凶手藏身之处。
不过,话又说回来。
当初在萦州,接边发生几条命案,她追到最后,还不是查到了小凤的头上?
封建社会就是这点不好,掌权者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
当然,她现在还无法断定那些死人究竟是否无辜。
所以,若说这桩命案是太后指使,或者又是小凤的一次秘密除奸行动,她也不会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