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有矿场,钢厂,还有船夫,搬运的脚夫,搞得不好,还有锻造武器的兵工厂……加加减减,少说也有好几千人。
一个周大橹,好比大海中的一滴水,找到他谈何容易?
这么问了几拨人,终于有人道:“周家屯的好象不在这里做事,你到别处找吧。”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唐意大喜,忙问:“他娘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受人之托,给他带信。”
“咦?”有人觉得奇怪:“这里不让外人进的,你如何进来的?”
“是啊……”这么一说,矿工都觉奇怪,有离得近的,便围了上来:“半个月前,说是混进了奸细,风声极紧,这几日因为赶进度,这才又松了些。”
唐意怔一下,忙道:“我们村有人在山上当守卫。”
唐笑急忙用话岔开:“诸位兄弟,有知情的,烦请指点一下。”
“周家屯的人大多捕渔为生,水性极好,你去山下的船坞找找看。”村人纯朴,唐意说是有熟人,他们也就信以为真,并不追究。
“多谢了……”唐笑抱拳,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进他手心,拉了唐意就走。
刚出洞口,忽地有人喝斥:“站住!”
唐意愣住,慢慢转头,见山坡上两名侍卫瞪着她:“说你呢,看什么看?”
“大哥,什么事?”唐笑堆起笑容,挡在唐意的身前。
“你们怎么空手出来,车呢?”侍卫把手中的钢刀摆了一下,抬起下巴问。
“呃?”唐意急中生智,极忙捧住小腹蹲了下去:“中午好象吃坏了东西,我肚子痛得紧,内急,出来方便。”
村人粗鄙,直接说成拉屎,哪会用词如此文雅?
而且,洞中每隔百多丈就有专门的耳洞,专供矿工解决此类事情,否则大家内急都停了手,跑到洞外漫山乱拉,岂不是乱了套?
加上前一段刚闹过奸细,侍卫的警惕性极高,一听这话,已然起了疑心。
席翰林久久不回,唐笑空等了一晚,脑子里早塞满了无数种奇怪的想象,并且被这些想象折磨得几近疯狂,情绪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决定放弃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化被动为主动,逼席翰林主动来跟他谈判。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要把这几千人通通变成自己的眼睛和双手,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唐意!
从来不屑于易容的他,偷了一套侍卫的衣服,换了装易了容,悄悄潜进了席家矿场。
他在矿洞附近转悠了一阵,发觉若从这里下手,炸了矿洞,会死伤太多无辜的性命,而席家损失的只是一些矿石,不划算。
于是,跟着那些运送矿石的车队,他来到了钢厂附近。
看着一座座吐着火苗,冒着浓烟的钢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就不信,当这一炉炉钢水被炸毁,心血毁于一旦,席翰林还能安稳地藏在幕后,不露头?
拿定了主意,他开始在山里转悠,很快找出了矿场的火药收地点,并且勘好了行动的路线,订下了行动的方案。
只等夜幕再一次降临,他就要摸到火药库,盗出火药,偷运到钢厂。
先炸毁一个炼钢炉,然后,以此为信号,发出要胁,要炸掉所有的矿洞,钢厂。
就不信席翰林敢不跟他合作?
席翰林接到消息,立刻紧赶慢赶从黔南连夜赶回黔东,待回到青阳山,已过了晌午。
风尘仆仆的他,绝没有想到,此刻唐笑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在他的心脏上插上了一把尖刀,随时打算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想的是,前段时间仙阳教的奸细还有一个漏网在逃,皇上又因工程进度缓慢而不悦。
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让矿场出事,否则掉的可能远不止他一个人的脑袋!
这件事最好处理得干净利落,绝不能传到萦州年轻皇帝的耳中!
所以,他一回山,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搜捕行动,将所有能调动的守卫,包括在大泵船上轮值的侍卫,通通调往山里。
对矿山到山庄这一带的密林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拉网似的搜索。
在搜索中投入太多人力的后果,就是从矿洞到钢厂这段路程的守卫出现了漏洞,倒给了唐笑可乘之机。
他原本打算晚上再行动,席翰林既然主动给他让开一条道路,他又岂会客气?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守卫火药的八名护卫,把火药藏在矿石下,混进运送矿石的队伍中,堂而皇之地运到了钢厂附近。
剩下的事情则更加简单。
他只需找个地方藏好火药,再包了一些揣在怀里,摸到离他最近的一座炼钢炉,把火药当成暗器绑在箭上,直接射进了红红的钢炉中。
轰地一声巨响,钢水,泥浆,木屑,以及断肢残臂乱飞,伴着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
“着火了,快救火啊!”人们狂呼着,四处奔走。
隔着两座山头,漫山搜索的侍卫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在滚滚浓烟和阵阵哭嚎声中,一道人影宛如天神自树林中冉冉升起。
他手执弯弓,嗖地一箭,绑着布条的利箭射过了半座山头,插到了钢厂前面高高矗立的松树上。
“放回我的同伴,否则每隔一个时辰,我炸你一座钢炉!”
布条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席翰林的手中,看着布条上那狂肆嚣张的宣言,他气得手足发抖,冷汗如注。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其棘手程度,已超出了他的决策范围。
他不知是应该护住眼前的利益,保住钢厂和矿洞;还是顾着长远的大局,不惜一切代价,擒住这个恣意妄为的奸细!
而最教他难堪的是,即使他想顾利益,手里也没有奸细要的那名同伙!
如果有,也许还可以她为质,跟敌人进行对话沟通!
可眼下,敌在暗他在明,没有任何筹码在手,完全一筹莫展!
无奈之下,他只得着人飞鸽传讯入萦州,并派出船只在码头接应,等澹台凤鸣前来主持大局。
萦州,千峰别院。
“公子,”上官雅风恭敬地禀报:“我已查过了,何婉仪是三年前来的萦州。巧的是,高升客栈也是三年前才营业的,就在何婉仪来万花楼一个月后。”
“另外,萦州码头裕隆客栈的掌柜,与高升客栈的掌柜却都是萦州郊外,李家屯的李员外交情非情。听说每个月都会小聚几次,奇的是,这两家客栈的掌柜平日却是素不来往的。”
“裕隆客栈?”澹台文清拧着眉毛问:“可是那天我们上岸时,刚好死了人的那间?”
“不是,”陈风代为回答:“那是昌盛,在裕隆的对面。”
“哦……”澹台文清点了点头,并未受到挫折,笑:“你说,有没有可能走错门,投错店?”
“这几日,高升客栈里来了个神秘的女主,她独自一人,只带了两名贴身的婢女,包下了整个南跨院。”陈风微微一笑,对这假设性的问题并不做答。
“嗯……”澹台文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行下了结论:“反正,我认为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四哥,你看呢?”
“那女人是什么身份,有没有查出来?”澹台凤鸣并不理他,淡淡地问。
“我潜进去查过住客名薄,上面登记的是定州许氏。”上官雅风答。
“有趣的是,”陈风接过话头,继续道:“我派人去查了,定州好象并没有许姓的大户。”
高升客栈位于萦州最繁华的路段,与州城最知名的万花楼比邻,虽算不上是寸土寸金,但客栈从外部装修到内部的陈设,包括服务以及食物都极尽奢华。
是全萦州最舒适,最华美的客栈,当然费用也是最贵的。
她能包下整个南跨院,出手如此阔绰,绝非蓬门小户出身。
“也许,她用的是娘家的姓,并非夫家。”澹台文清偏要与他做对。
陈风微微一笑,并不与他辩驳。
不论她用夫家姓还是娘家姓,定州并无许氏大户,证明她留下的信息为假的。
“你说,陈翔是不是去见她?”澹台文清又开始猜想。
“不知道……”上官雅风非常务实地道:“只要问到与那位女客有关的事,小二就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我看是的,四哥觉得呢?”澹台文清又把球踢给某人。
澹台凤鸣照例不理,继续问:“这几日她可有出门,见过什么人?”
“她足不出户,就连身边的婢女也不出门。”陈风答。
“这就奇了,”澹台文清精神抖擞:“风尘仆仆赶到萦州,却只在客栈里住着,什么事也不办,什么人也不见?”
“是,就连陈翔也没有再踏入过高升客栈。”上官雅风如实回答。
“四哥!”澹台文清挨到他身边坐下来:“这中间肯定有猫腻!如果她不是在等某个人,就是她有别的方法与外界联系,而我们没有找到!”
“万花楼呢?”澹台凤鸣再问。
小安子向东院呶一下嘴:“这个家伙是万花楼的常客,几乎每天都出入何婉仪的香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