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之前的这条护城河,名曰“漳水”!自古以来,这漳水之境便是东方古来军事重地。历史上关于漳水会战的战事数不胜数。而这东康末年这场东方诸侯的会战,便是不得不提的其中之一。甚至史家都不惜吝啬笔墨,为此会战特意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澳、邕决战宁城。漳水中横,两岸相持。邕军以为诈,遂退;澳军主帅乔文熙遣将马山及十八鬼兵,引邕过河。邕国苍王万俟御天大怒过河,军师氾逍屡屡苦劝不听。不料苍王率邕兵渡河之际,邕军战船忽于半道翻船,湮没邕军数十万……”
——《康末诸侯?东方邕国苍王传》
原来,竟是澳军在水底埋伏了无数钢刀铁刃,致使渡水而过的战船全都翻滚湮没,连为首的苍王万俟御天也难逃厄运,翻入江中。后来氾逍见状不利,忙忙吩咐其余邕兵不准再渡江。谁知全体邕兵将士全都听氾逍所言,赶忙后退。唯有万俟御天帐下五将之一的叶明见状,就是不服从命令,还跟氾逍及明长皓一干人等吵了起来道:“你们疯了不成?主公和老成、吴盛全都掉河里去了,我们应该去救他们,不是临阵脱逃——”
眼看瘦条子叶明准备下河而去,明长皓一把拉住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还有这八十万邕军,在这东方,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你又何必赔上性命去?”
氾逍望着那已然全都湮没河底的战船,也叹道:“是啊!即便你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叶明一张麻子脸冷对二人,恍若曾笼罩心间的疑团登时豁然开朗了,指着二人道:“你、你们,难怪,难怪。主公在帝都出事时,邕国上下有好多人都对主公不满,甚至有许多主公好不容易笼络的谋臣武将,要不一怒之下另投他处,要不便直接返乡不问世事。我当时就奇怪了!我和老成、贾羽、吴盛,皆乃追随主公的自幼玩伴,死忠到底却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明长皓、氾军师,你们二人皆谋臣武将之最,为何依旧甘心侍奉主公至今。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不是效忠主公,你们只是包藏祸心罢了!”
明长皓英朗的面孔上骤然一怒:“你要送死便去好了——休要如此冤枉我们!”
叶明“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究竟是冤枉还是事实,你们自个儿心知肚明。氾逍,主公当年千里奔袭请你出山的知遇之恩,你全都忘记了不成?还有明长皓,主公为留你在侧,不惜为你治愈病重老母,遗你千金宝马之事,你全都抛到了脑后不成?你们此时如何能狠心眼睁睁看着他遇难却撒手不管?老子以前就看你们两个不太对劲儿,果不其然。”
“叶明,再不救主公,就晚了!”氾逍蓦地打断叶明的话。叶明瞪了他一眼,便拿着一杆枪,直接跳入水中,转眼便湮没在漳水之中。
望着那将飞奔背影,漳水之上无数邕兵哀嚎漫天,湛蓝的苍穹也被蒙上一层层阴翳,氾逍叹道:“长皓,这小子,也不能留了!”
“唉!非要送死,何必呢?”明长皓不解地叹道:“留下来享受这无边荣耀,不是更好么?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傻呢?氾大哥你又不是没劝过那万俟御天。分明是他冲动莽撞,不顾将士死活。那些傻瓜,还非要跟着他一块儿去送死!”
氾逍也恨声道:“似万俟御天这等人,真不适合做领袖。武功的确刚猛却谋略不足。可统御天下的一代霸主,要得可不是什么武力。这人,永远都想不通这一点。又如何跟兰临风那种阴狠狡诈的女中枭雄较量?哼!邕国没他、邕军没他,反而更好一些!”
“什么救治老母掷以千金,千里奔袭知遇之恩,都不过是我氾逍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出山之计罢了。如此冲动莽撞的废物,还要我们感恩戴德。哼!可笑。也只有你们这些蠢货会为他送命罢了!”
明长皓望着那全都葬身漳水的邕兵,慨然叹道:“氾大哥,你说,万俟御天一死,以我们这样的实力,可能与玉军对抗?”
“如何不能?”氾逍望着那湮没漳水的无数邕兵,眼底一丝沉沉的黑气闪过:“兰临风所率的玉军再厉害,还能比得过你我不成?别忘了!你可是这个天下唯一一个‘生而知之’的人!就算那自小便有神童之名的兰临风,也未必能有你这种天赋啊!”
“当日,你我能让万俟御天对我们委以大任,成为邕国手握重兵执掌大权之人。今日,你我终于等到万俟御天兵败身死的这刻。那么,我们日后的宏图伟业,照样也能重新拾起。万俟御天顶多不过摄政之王,还非邕国之主。他死了,邕国摄政王,便是你了!”
明长皓纳闷道:“那你呢?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东方无数英豪都去投效最具争霸实力的兰临风,唯独你当日却偏叫来投效万俟御天。这是为何?”
氾逍望着对岸无数飞扬的澳兵前面马上的几人,嘴角渐扯开道:“呵呵呵呵……呵呵,若是当日直接投效兰临风,那还有今日这种沙场对战的机会么?能跟兰临风这等女中枭雄,以及聂云卿、乔文熙、南殊等无数顶尖智者,斗智斗勇,不是谁都有这种福气的!”
氾逍、明长皓来邕国多年,恐怕万俟御天帐下都无人知道,他们二人本是相识的。不仅相识,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深志笃的发小。
氾逍出生氏族,乃氾家首屈一指的天纵奇才,当世顶尖智者之一。而明长皓,却是一个生活在乡村底层,连基本的衣食都难保障的贫苦子弟。可与其他贫家子弟不同的是,明长皓乃是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却“生而知之”,自学高强武艺与兵法的人。这样的天赋,挑动了他本就沉如井底的心绪,渴望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在偶尔的机会,幼时的氾逍遇上了独自练功的明长皓,这才发现了他这个秘密。从而二人成为极要好的兄弟。
后来,二人长大成人后,明长皓便对氾逍阐述了他的志向。氾逍则建议他去投效邕国苍王万俟御天。并授予他智计,让他投效万俟御天不能直接投效。而应该“巧遇”,让万俟御天凑巧看到他的本事。并引得万俟御天为他母亲治病、掷千金。以此让万俟御天对他有恩德,并更加信任他。
后来,当明长皓成为五将之首,并为邕国立下无数战功,站稳脚跟后。氾逍又开始一步步指引明长皓,为他出山做引。
这才有了万俟御天千里奔袭请氾逍的访贤典故。
而当氾逍和明长皓即将带走大军潜逃的时候,却见叶明那麻子脸高个子居然能耐的将水中的万俟御天堪堪拖出漳水,游上岸来。氾逍一惊,眉心皱起,手掌紧握,胯下马骤停。却见得旁边的明长皓道:“氾大哥莫急,我去!”
看着明长皓驾马而去,氾逍瞬间冷静。果然,对面好不容易逃出漳水,回到陆地的叶明和昏迷不醒的万俟御天,此时眼前却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叶明,趴在河岸上,看见眼前走过来的鞋子一抬头,登时惊喜一笑:“嘿!姚华?你小子太够意思了,渡水的时候示意自己不会水,没过去。我本以为你小子贪生怕死。没想到连大军都走了,你居然还在这儿等待主公的到来?”可当他下一眼看到已经走远的邕军时,顿时又恨道:“明长皓那王八蛋白眼儿狼,真是连个跟了主公不到一天的亲兵都不如!”
谁料下一刻,眼前那位被他认为十分忠心的亲兵,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下一刻,那刚刚死里逃生的叶明,猛的没了知觉,晕了过去。终于停止了他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光荣使命。
明长皓驾马而来,远远望着前面漳水河畔上,那个方方袭击了叶明的邕军将士打扮的兵,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那位绝美的哑巴姑娘。原来她果真是敌方之人。只是,她到底是兰临风手底下什么人呢?在桃花林中遇到她的那刻,如此美色,心动自然是难免。但素来自诩颇有心计的他,却自以为能抵挡她的诱惑,甚至还能将计就计,对她施展了一出深情戏码来博取信任。并故意算计叶明设计了一出戏,让她成了万俟御天身边的亲兵。后来甚至不惜将《邕军兵力部署图》也交到了她的手上,来让她帮他们对付万俟御天。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如他所愿。本就是相互利用的目的,他管她回哪儿去,可心底冒出的一个声音却唆使他去探究他一直想知道的、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忽然对面驶过来一艘小船,船中有人朝着这边喊道:“主公,乔少师的船派过来了,我们可以渡水了!”
明长皓刹那间呆若木鸡,胯下马忽然停下,好似眼前的世界全都凝固成冰块儿了。让马山他们喊“主公”的,天下间唯有一人……
无边落木萧萧下,此时炙热的烘烤大地的太阳,也似罩上了一层阴沉沉的阴霾。
他曾猜想过她的无数身份,但却从没想到她居然是……
“好,你们过来把这两个人带过去放牢里。”
音声绝美,恍如人间仙籁。听得明长皓眼皮子蓦地一跳,可心却深深沉入了湖底。原来,她真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