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国这场禅位风波过后,东方风头正劲的东方晟音退位,并与国相聂云卿悄然离开玉国。本来玉国还主易君后,邕、嵇二国该遵守之前约定退兵才是,谁知二国竟然双双寡义廉耻的失信,非但不退兵,反而齐头并进的开始进攻玉国,欲图拿下几百年来都易守难攻、五千里土地的“弹丸之地”!
这下东方铭宇急了,封太后急了,敬候急了,玉国满朝文武急了。国中无数读书人在街头巷尾闲谈阔论时恨得咬牙切齿:“自作孽,不可活。”好些在玉国声名显赫的名士,还专门作了奇文歪诗来讽刺时政,编成儿歌让街头稚童到处传唱。
就这样,邕、嵇二国联军下,再有天然屏障却没有国魂国心的玉国,被一连攻破数座城池。失了玉王晟音的玉国,等于失去了航标的帆船,再也没有了他们为之前进的动力;失了玉王晟音的玉国将士,就如一条失去水的鱼儿,再也没有宽阔的海洋任他们肆意遨游……所以,刚刚坐上王位不久的玉王铭宇,此时只能听着一个个战争失利的噩耗,如坐针毡。
“哀家就不信。我玉国堂堂东方之霸,岂能被这些邻国欺凌?”封太后听到一件件战场失利的消息,明显要比高坐王座之上却掩面叹息的东方铭宇要镇定些:“叫杨昭他们死守城池,哀家要跟王儿御驾亲征!”
朝中无数老臣简直听傻。尤其是呆在玉国主持大局的南殊,那事不关己的闭目养神的老眼吓得赶紧睁大,愣愣的看着上面那位垂帘听政的封太后,简直像是看着一位神奇的生物。
欧少均简直要满脸黑线了:这老娘么们垂帘听政了几天,还真忘了自个儿是谁了吧!呵,卖了你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想御驾亲征?脑子进水了吧?
底下无数玉国关于如路隼、孙务等也觉得太后咋忽然傻啦吧唧的,说话都不经过大脑思考吗?你以为你是玉王晟音?
当然,幸好忽而起来的一场暴风雨,让这场闹剧没被这对奇葩母子搞到战场上,要不然玉国丢的脸简直比丢掉城池还严重。
而这场暴风雨的来源则是——西南旻国忽然向西北嵇国开战了,东南澳国忽然向东北邕国开战了!
旻国费都。
兰临风和聂云卿并肩而行。
来旻国也有好些日子了。旻国向嵇国的宣战,澳国向邕国的选择,也都是她特意挑起来的。一则解玉国燃眉之急,二则进行合并东方第一计。若说这东方五国内,她早已握在掌心的便是这旻国与澳国了。旻国的旻王承义是她之前最忠实的属下,也是承诺暂时替她管理旻国的仁义君主。好在,曾经因旻国动乱故而顺势将承义扶上王位,忠义诚挚的旻王承义,却依旧是那个“宁为江湖一小生,不作富贵锦衣郎”的“仁义东侠”武承义。甚至在王位上,依旧在践行这条道义。
那夜他们去找武承义商量与嵇国交战的细节,谁知却误打误撞听到了那样令人心折的对话——
“王,我旻国之事,何时轮到外人来做主了?为何要忽然攻打嵇国?明明我国兵力远不如嵇国强大。”这分明是禁卫军统领夜辰的声音。
“旻国之事,自是由本王说了算,尔等还是莫要多言得好。”武承义自案后走出,朝着那身穿战袍的少年道。
矮瘦弱小的向低流与高大壮硕的任其高对望一眼,随即出列跪于武承义跟前,道:“王,那兰临风本就乃野心天下的女中枭雄,舍玉往旻,分明就是要用我旻国兵力去替她谋夺天下啊!您如今也为我旻国之王,为何就不能为我旻国子民好好着想一番?”
武承义顿时脸生怒色,两步走到向低流这小个子跟前,朝着那毛发稀疏的脑袋吼道:“为我旻国子民着想?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自诩对我旻国忠心耿耿的老臣,也亏得你们能说出这番说教来。你们个个也算是饱读诗书的重臣,莫不是还看不清如今天下大势么?”
这……如今大势,如何不知?只是……谁肯甘心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
夜辰眉心一皱,不甘道:“我旻国土地八千里,城池八十座,面积为东方之次,九国之五。如此近万里疆土,纵使天下也有得一争!王又岂能因受恩于那兰临风,便将这争鹿夺鼎之机,白白相让?”
武承义瞪了眼那年纪轻、却气性儿一点儿也不轻的夜辰,指了指自个儿的胸口,道:“哼!夜辰,你说得好听。还纵使天下也有得一争?说出这句话之前,你可曾看清你家这位主公是个什么人?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武承义可是那问鼎苍茫、角逐天下的英雄?亏你还被人称作是武将中鲜有的见多识广的帅才,竟是连这个人都看不清吗?不说兰公如何,就那雄踞万里疆土、帐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的万俟御天,我旻国可能比得了?”
夜辰、向低流、任其高,闻其高语,顿时默然。
武承义见几人默然不语,续道:“世间的地位、权力、荣华、富贵……几乎无一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永远不肯定永永远远属于一个人、一个家族。尤其是在这乱世,神州九国,最后真正站在天下之巅的,也唯有一人。这个皇朝的归属,也只有一个国号。”
“可是……”夜辰、向低流、任其高听到此处,眼圈竟有些微微红了。或许,有些事,他们都懂。可终究还是不想去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不想去承认他们自个儿的无能。
他们明白,旻国自上代先王便子嗣凋零。摄政王武寻芳自二十来岁摄政,保旻国长达四十年的长盛不败。但终究还是无法挽回旻国王嗣凋零、人才缺乏的弱势之局。这一切的一切,只因旻国出不了那名闻天下的俊杰英豪。即便是那摄政王武寻芳,也是年至六旬,体弱多病。故,东方五国稍有能耐的人才,都不会往旻国来。
正值乱世,谁不想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当今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没有人愿意来一个老王少主、连可侍之主都没有、毫无前途的旻国。
可不料武承义没等三人说出什么来,便又复道:“没有什么可是,更没有什么可惜。犹记当年王叔公临死之前那句‘既生吾于乱世,又何让乱世生吾暮年之际?’。我旻国今日,何尝不是天意如此?”武承义仰天一叹,却带着股释然与宽慰:“我武承义曾经行走江湖,自诩侠义之士。也曾被江湖朋友抬爱,送与‘仁义东侠’的名号。当年自以为行侠仗义救苦救难无数次,便当自个儿是个侠义盖世的英雄豪杰。而今一朝登得大宝,便立马忘记初衷。明知无力抵抗还要妄生野心,置我旻国将士百姓于水火。恐怕这‘仁义东侠’的名号,从此之后我武承义再也无颜去配!”
夜辰等人齐齐苦笑,当真是从古至今第一次,听说有人坐上王位后,还谈及“侠义之道”。怪不得人人都道如今在位的旻王承义,当真是王室中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人君主!
“可是王……”那一直沉默不语、又高又壮的似光头和尚似的任其高,低沉轻语道:“您可知您这样的决定,会在后世留下……”
却见武承义转过身子,叹道:“江湖侠士纵使再如何行侠仗义,所救之人也不过区区几人。而我武承义此时只要一个决定,便能让我旻国百姓拥有一位足以有能力去保护他们的君主。”他抬眼望着任其高,摇摇头笑道:“我武承义适合做一个江湖浪子,整日合看山外青山、夕阳无限,闲时再去做些行侠仗义的小小风头。却万万做不了那计算天下、指点江山的大风头!这旻王,我从来没想过要当,更没有想过要当好,自然也没想过还非得留下美名。”
殿门外,早已只剩留守的侍卫兵。只留青天长夜,亘古的黑暗与寂寞。
……
回首向来萧瑟处,兰临风与聂云卿对视一眼,却不知是何滋味。
武承义这样的人,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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