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子急了,他一边命冯铁豹、白全英、莫伯雄三人全力拉扯风箱鼓风,自己则摆起香案,作起法来。只见他在香案正中放了一个灵牌,在香炉里插了三支线香,然后咬破手指,用血龙飞凤舞地画了一张符,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上。接着他在香案前手舞足蹈起来,而且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少顷,风行子舞蹈得越来越癫狂,头发都散乱了,同时,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仰天喊叫着什么,便如是疯汉在乱舞乱叫似的。
冯铁豹觉得又惊诧,又荒诞可笑,心道:“他这是做什么?火山铁熔不开,难道要请鬼神来帮忙不成?岂不可笑。”
便在这时,随着风行子作法的进行,忽然间乌云涌起,黑压压地,像潮水、如山丘,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天空。紧接着狂风横扫,吹得草木弯腰,哗啦啦、哗啦啦地乱响。
风行子祭放在香案上的那张血符突然飞了起来,一直向天空中飞去。虽风起云涌,但那张血符却稳稳地向天上飞去,毫不受烈风的影响。若是换做寻常的纸张,早就被烈风刮得不知去向了。
白全英和莫伯雄见得这等阵仗,无不心中惴惴。
冯铁豹暗暗称奇,心道:“我向来不信鬼神,没想到这风行子还真有些道行,就看他是不是真能召来鬼神相助了。”
只见那血符越飞越高,最后飞进了天空的乌云之中,隐没不见。就在这个时候,乌云中蓦地闪出一团红光。那红光猛地一亮,破云而出,原来竟是一条小小的火龙,从乌云中飞了出来。也不知是血符化成了火龙,还是血符召来了火龙。
冯铁豹、白全英、莫伯雄无不惊诧莫名。
那火龙径直从空中飞将下来,哧溜一下钻进了炉灶。炉灶的温度顿时剧烈飞涨,猛烈的热浪从炉灶内向外翻滚,将冯铁豹、白全英和莫伯雄推出一丈开外,三人的衣服和头发都燃烧了起来。三人忙不迭地跳进小河,这才扑灭身上的火苗。
再看那炉灶时,一股红亮的铁水从炉灶底部的导孔流出,注入模子之中。
火山铁终于熔化了。
风流云散,太阳光重现照进龙渊峡,一片光明。
风行子、冯铁豹、白全英、莫伯雄四人这才得以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过了一个时辰,模子里的铁水凝固成型,接下来就是敲打锻造。这一步序全权由风行子亲自动手,宝剑的形状,以及宽厚锐钝,全靠这一步来完成。风行子要将火山宝铁打造成一把绝世宝剑,成败与否,这一步工序乃是关键之所在,是以他要亲自操作,不让冯铁豹三人插手。
随着铁锤的敲击声,宝剑的轮廓在风行子的手下慢慢成形。一旦毛坯的温度下降变硬,风行子便用钳子将其夹做放进炉灶,让冯铁豹三人鼓风添火,将毛坯加温烧热,然后再夹出来继续敲击锻造。
如是反复加温锻造,花了八天的功夫,宝剑最终打造成型。宝剑全长三尺半,宽度从从吞口到尖锋逐渐收小,剑身也不是直的,弯了三个小小的弧度,再加上火红的色泽和亮斑,整个剑身看起来便如是一股燃烧的火焰。
冯铁豹暗暗赞叹:“真不愧是铸剑的宗师巨匠,依着宝剑的色泽把剑身打造成火焰的形状,真是形神具备,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对宝剑进行打磨和添加纹饰,这是一步慢工细活,打磨刻饰得越用心、越仔细,宝剑的外观就越美观。
风行子不厌其烦地用砂轮和刻刀在宝剑上细细地打磨雕刻,渐渐地,宝剑的锋刃出来了,像火光一样闪闪发亮;宝剑的脊线出来了,细如蚕丝;护手上刻着卷曲的细丝,宛如吐放的火苗;剑柄上刻着网格纹,中间的格子大,两头的格子小,看上去有一种收胀的动感;柄头的两边,各刻了一朵小小的祥云,配上火红的色泽,便如是两朵火烧云似的。
风行子对自己打造的这把宝剑很是满意,冯铁豹、白全英、莫伯雄三人无不啧啧称奇。
莫伯雄感叹道:“世间原来真能铸造出这样的宝剑,我八岁开始和我爷爷学造宝剑,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风行子道:“现在又如何呢?”
莫伯雄道:“这次有幸亲历前辈亲手铸剑始末,大受教益。”
风行子道:“嗯,从今之后,你的铸剑之术必定大有提高。”
白全英道:“古时传说干将铸剑,久不能成,其妻投炉焚身,宝剑始成。而今前辈铸剑,设坛作法,火龙相助,顽铁乃化,令人大开眼界,可见古人传说不假。”
风行子道:“先师传下的法术,各有所长,非等闲不能用也。”
冯铁豹道:“前辈所铸的这口宝剑,足可与欧冶子、干将所铸的宝剑媲美了。”
风行子哈哈大笑,不置可否。很显然,他心中默认了冯铁豹的话,对自己铸造的这口宝剑充满了信心,绝不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位名师宗匠差。
冯铁豹又道:“这把宝剑从出炉到现在,通体火红不退,一开始我当是宝剑上的热量退得慢,是以红热。但是过了十几天了,宝剑从炉灶里吸收的火力早已消散,宝剑却依然火红,仿佛刚从炉灶里拿出来一样,好生令人不解。”
风行子道:“打造这把宝剑的火山铁留有火山的温度,本身就是暗红色的,再经过这番高温熔炼,宝剑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火力,是以剑身变成了火红色,永不消退。”
冯铁豹道:“原来如此,可谓是烈火之剑了。”
风行子道:“不错,正是烈火之剑。内功深厚之人,只要把内力注入到剑身之上,便能激发宝剑本身蕴含的火力,释放出猛烈的烈火。”
莫伯雄摇头道:“宝剑能释放出烈火,这······这怎么可能?”
冯铁豹和白全英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风行子道:“以冯大侠的功力,必能激发这把宝剑的潜能,你们不信,便请冯大侠当场试一试,如何?”
白全英和莫伯雄异口同声,一个道:“好,就请冯大侠当场一试,一验真假。”一个道:“冯大哥就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冯铁豹接过宝剑,感觉宝剑的质感比其还是火山铁的时候要炽热许多。他提剑移步,演练了起来,慢慢将内力灌注到宝剑上去,霎时剑风霍霍,一旁观看的风行子、白全英、莫伯雄但觉一浪浪热气逼人。
在冯铁豹内力的催激之下,宝剑变得像火炉中的碳一样红亮起来,特别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亮斑,更是耀人眼目。突然之间,呼喇一声响,猛烈的火苗从剑身的亮斑中吐了出来,无数的火苗交织燃烧,把剑身裹在了烈焰之中。
白全英和莫伯雄都惊得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便在这时,冯铁豹大喝一声,飞跃而起,临空举剑劈击,一团烈火从剑上飞射而出,将地上好大一块草地烧成了焦炭。更有甚者,草地上的那几块拳头大的石头,竟然被烧成了石灰。宝剑上所发出的的烈火之强,委实惊人。
冯铁豹收转内力,宝剑上的火焰这才熄灭。
风行子道:“怎么样?我没有说假话吧?”
冯铁豹道:“真是一把奇剑、神剑也!”
风行子道:“我在想,给这把宝剑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莫伯雄道:“剑吐烈火,就叫烈火剑吧。”
冯铁豹道:“烈火二字太过直白,莫如赤焰好。”
风行子道:“嗯,好,就叫赤焰剑。”
风行子拿来刻刀,当即在宝剑的吞口下一寸处刻下“赤焰”二字。他用的是隶书,笔画拖得比较长,便如是飘动的火苗,甚是美观。
风行子双手托着赤焰宝剑,递到冯铁豹面前,郑重说道:“赤焰宝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善用。”
冯铁豹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道:“谨遵教诲,不敢有违。”
莫伯雄道:“光有宝剑而无剑鞘,美中不足。我这把寒光剑已废,就把剑鞘赠与你吧。”
冯铁豹道:“这是你的传家之宝,怎么使得?”
莫伯雄道:“我的寒光剑剑鞘是真剑鞘,剑却是假宝剑,现在更是废剑两截。你的赤焰剑才是真宝剑,哪有真剑鞘配假废宝剑的道理?”
莫伯雄硬是把剑鞘塞在了冯铁豹的手中。
风行子道:“好好好,伯雄的这柄剑鞘是用铁杉木做的,色泽暗红,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正好和赤焰剑相配。”
白全英道:“这叫器容双宝,相得益彰。”
冯铁豹道:“我来龙泉,意在寻名师,铸宝剑。而今名师起炉,宝剑已成,更有佳朋为伴,人生如此,幸何如之。本该多盘桓几日,怎奈离家已久,父母牵挂,却要向各位告辞了。”
风行子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日方长,今后未必就没有再见之日。到那个时候,我们在饮酒畅谈。”
冯铁豹向风行子告辞作别,和白全英、莫伯雄一起退出龙渊峡,一路闲谈,慢慢回城。其时天高云淡,微风不起,只见碧空之上一只鸟儿展翅飞来。
莫伯雄道:“白老弟,大家都说你是我们龙泉的神箭手,我可有些不信。你若能将天上的那只鸟儿射下来,我就服你。”
白全英道:“射就射,你不用拿话来激我。”他当即摘下雕弓,搭上羽箭,猿臂伸屈,弓开如满月,瞄准云天之间的那只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