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马荣、马广、马录、马战、马通五人鸡鸣起床,带足了干粮盘缠,辞别父老乡亲,踏上去往冯家庄的路。
那冯家庄隶属思南府临江县,地处马脑村西南方向,两地相距有千里路程,沿途尽是穷山恶水,且多盗贼匪寇,十分难行。
这日到得一个地方,名叫三角塘,想必是这地方因三面环山,把中间的一块平地围成了个三角的形状而得名。正北、东南、西南三个角的所在,就是进出这个地方的通道,天工造物,地形生得甚是奇特。
马荣五人从正北角的通道进入三角塘,只见一户人家张灯结彩,宾朋熙熙攘攘,正在办喜事。
马广道:“腹中饥渴,我们去打个秋风,混顿饭吃吧。”
马荣道:“人生地不熟,恐怕不妥吧。”
马广道:“但凡办喜事的,都是门开八方,广迎宾客,凑的就是个热闹,没有什么不妥的。”又道:“此地藏在大山之中,平日里想必很少有人来往,我们几个去添喜,主人家一定欢喜得很。”
正说话间,一个青衣小帽,家仆模样的年轻人快步走将过来,向马荣五人作了个揖,说道:“五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马荣道:“我们到思南府去,打从贵地经过,有扰了。”
家仆道:“说那里的话。今天是我们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我们家老爷十分好客,他老人家吩咐,凡是今日打从三角塘过路的客人,务必要我们都请进去喝一杯喜酒。”
马广喜道:“瞧瞧,我说的没错吧。”
马荣犹豫道:“我们空手巴掌的,怎么好意思?”
家仆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老爷见有远客到来,高兴都来不及呢。五位大哥无需顾虑,这边请了。”
马广道:“主人家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啊。”
马荣道:“好吧。”
家仆见答应了,欢天喜地地把马荣五人引到主人面前,说道:“老爷,这几位是远方来的客人。”
那主人家五十来岁,锦衣玉带,肥肥白白的脸,圆墩墩的身子,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见谁都是一脸的笑。也不知他是今日嫁女,特别高兴,还是平时都是如此。
他一见马荣五人,便笑呵呵地拱手道:“贵客光降,幸何如之。”
马荣抱拳还礼,道:“之子于归,主人家万福金安。”
主人家一听,更加高兴,连声道:“托福托福,里面请,里面请。”侧头吩咐那家仆道:“好生招待好这几位客人。”
家仆道:“好咧。”他转向马荣五人道:“五位大哥,请随我来。”
家仆将五人引到堂中,挑了一张圆桌坐下。吉时未到,还没有开出饭菜,桌上摆的都是些糖果。只见邻里宾朋陆陆续续到来,少顷便把马荣五人这一座坐满了,偌大一个堂屋都挤满了人,后面来的贺客没有座位,就只好站着了。
主人家宾朋满座,济济满堂,想必平日在乡邻亲朋中的人缘是极好的了。
马广和马录轻声议论起来。
马广道:“不知这位要出阁的小姐长得怎样?”
马录道:“长得怎样不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广道:“就想瞧瞧罢了。”
马录道:“人家是大家闺秀,长在闺中无人识,你是没机会看见的了。”
马广道:“待会儿出来,就能看见了。”
马录道:“即便是待会儿出来,头上也是蒙着红盖头,你仍然看不见人家的脸,是美是丑,你还是不知道。”
马广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多看两眼,长得丑可就要敬而远之了。”
他话音一落,和他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插话道:“这位付小姐,是我们三角塘出了名的美人。”
马广闲坐无事,便和邻座的中年男子攀谈了起来,道:“主人家姓付吗?不知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诧异道:“你们不知道吗?”心中想道:“你们来吃喜酒,怎么连主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马广道:“不知道啊。”
中年男子道:“你们是哪里人?”
马广道:“铜仁府安和县人。”
中年男子道:“离这里很远啊。”
马广道:“是啊,我们是打从贵地路过,主人家好客,进来喝杯喜酒,凑凑热闹,却连主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有失礼数,所以向你老兄请教请教。”
中年男子道:“原来如此。主人家名叫付忠林,是我们三角塘有名的大财主,为人极是好爽,又很热情好客。”
马广道:“这看得出来。”
中年男子道:“付员外攀了门好亲事,得了个乘龙快婿,闺女今天出阁,把我们全三角塘的人都请来喝喜酒。我还听说,但凡今日打从我们三角塘路过的人,他都要请进门来喝杯喜酒。”
马广竖起拇指道:“付老爷真正是个大大的好人,我们就是沾了他这个光。”
中年男子道:“可不是吗。大家都沾了他的光。”
马广又道:“不知付老爷的乘龙快婿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中年男子道:“说起此人,来头可大得很了,天下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号的。”
他这样一说,马荣五人耸然动容,一起侧目望着中年男子,要听他说出付忠林乘龙快婿的名号,是怎样一个大人物。
马广道:“这人是谁?竟如此了得。”
中年男子道:“就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啊。”
马荣、马广、马录、马战、马通一听,无不惊诧,齐声道:“是他?”
中年男子道:“怎么?你们认识冯大侠吗?”
马荣道:“不认识。”他顿了一顿,又道:“冯大侠名满天下,听到他的名字,如雷贯耳,令人震惊罢了。”
中年男子道:“可不是吗。冯大侠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付忠林的女儿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这就叫英雄配美人,千古传佳话啊。付忠林得了这么一个女婿,你瞧他高兴得,脸上的肥肉都快要笑得掉下来了。”
马荣道:“正是正是,这样的女婿,谁不欢喜呢?”
他口中说着,心里想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寻冯大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这倒省事的多了,不用去冯家庄了。”马广、马录、马战、马通也都是同样的想法,心中欢喜,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过不多久,门外响起一片吹打之声,只听得许多人的声音欢呼道:“来了来了。”
不用说,自然是冯铁豹迎亲来了,堂屋里一大半的人呼啦啦地站了起来,挤着往堂屋外去,要一睹冯大侠的风采。接着外面响起鞭炮声,再加上人的喧哗声,好一片欢腾热闹的气象。
马广满脸的热切,说道:“我们也去瞧瞧吧。”
马荣道:“好。”
五人力气都大,轻轻松松就排开众人,很容易便挤到了堂屋外面。马荣五人放眼望去,但见一人身披红绸喜袍,头戴红冠,喜气洋洋,连连向众人抱拳致谢。他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头上系着一朵大红花。
马荣五人这一看,顿时都傻了眼了。
你道那新郎是谁?
新郎并不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而竟然是在马荣五人的老家铜仁府安和县衙门里任教头的黄大海。
马荣五人瞧得清清楚楚,一点也没错。
这时黄大海也看见了马荣五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原来,黄大海自在马脑村被马广喝退后,回到衙门,越想越觉得很失面子,再加上衙役们常常聚在一起议论,县太爷也起了轻视之心,他一气之下盗了银库里的几百两银子,一走了之。
黄大海本是江湖中的败类,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花钱像流水一样,身上这几百两银子抵得住什么?数日之间便花光了。他早听说三角塘的大财主付忠林不但家资巨万,而其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手头拮据之下,邪念遂起,冒充冯铁豹请媒人去向付忠林提亲。
冯铁豹冯大侠名满天下,多少人家都是求之不得的,付忠林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看上自己的女儿,不但看上了,而且还请了媒人来提亲。这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付忠林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他还唯恐夜长梦多,怕有人跳出来从中作梗,夺他的好事,于是当下就和媒人定下了日子。
黄大海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今日乃是吉期,黄大海邀集了十几个平时混在一起的酒肉朋友,扮成迎亲队伍,大摇大摆地往三角塘来接亲。黄大海原本计划,借这个大喜的日子,趁付忠林不备,将其金银财宝抢个精光,顺便再抢走他的女儿回家做老婆。
黄大海自认为这个计划一箭双雕,高明之极,一路上想着,心里美滋滋的,甚是得意,就好像是美人已经抱在了怀里,金银堆在了眼前似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三角塘和马荣、马广、马录、马站、马通五人劈面撞上,自己的人皮面具立时就要被揭穿,这叫他如何不惊慌。
马荣心头一股怒火直窜上来,向前一站,大喝一声:“好一个奸贼,竟敢冒充冯大侠,在这里招摇撞骗。”
黄大海久经江湖,老奸巨猾,他并不一味慌乱,眼珠一转,眉毛一皱一疏,心中已有计策,大声道:“这几个人是山贼强盗,赶快拿下。”
马荣五人乃是初次来到三角塘,和三角塘的人素不相识,众人又见他们长得山大气粗,身强力壮,相貌粗豪,而且身上带着武器,心中早就有些疑惑,这时听黄大海一说,倒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