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峰顶,但见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种植着品种各异的兰草和各色菊花。此时正当秋季,兰草早已开过了花,只剩下一丛一丛的绿,但各色的菊花正自怒放,一朵一朵,一团一团,一片一片,如云似锦,云荼灿烂,赏心悦目。
马荣暗暗称奇,心道:“没想到马巫前辈有如此雅好。马太爷不是说马巫前辈在鸡公嘴上驯养了很多野兽吗,怎么一只豺狼虎豹都没有,却是满地的奇花异草?”他不知道,鸡公嘴上的野兽都被妖蟒吓跑了,马太爷并没有说谎。
马荣顺着峰岭拐了个弯,只见一棵三四人合包的大树闯入眼帘,枝繁叶茂。大树上搭建着一间小木屋,顺着大树的枝干盘绕在枝丫间,整个木屋都是用不剥皮的松木块建造,发出淡淡的松香味,屋顶则以棕皮间杂白茅覆盖,门窗俱全,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构建得十分精巧。
马荣望着大树上的小木屋,一颗心扑扑地跳,心道:“这就是黑衣蒙面人马巫前辈的居所了吧。”
小木屋开着一扇窗子,但柴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人。
峰岭上静悄悄的,山峰吹过,树叶飒飒飒飒地响。马荣纵然胆大,当此情景,竟也有些惶惶不安。他不敢造次,将一壶美酒端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大树上的小木屋屈膝下拜。
马荣开口说道:“多谢前辈那天的救命之恩。那天要不是前辈及时赶来,逐走妖蟒,晚辈们只怕早已葬身妖蟒之腹。前辈就是晚辈们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铭感于心,永世难忘。”
小木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马荣继续说道:“妖蟒逞凶作恶、县太爷肆虐害人,我们马脑村可谓是危如累卵,朝不保夕。求前辈看在同村之谊的份上,万乞前辈怜悯乡亲们的苦难,出手救拔救拔我们,除掉妖蟒。”
小木屋中仍旧静悄悄的,毫无半点动静。
马荣不由得心跳加快,他抬头瞟了一眼大树上的小木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晚辈知道,马脑村伤害过前辈,对不住你老人家。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都知道错了,人人都痛悔不已。恳求前辈大人大量,捐弃前嫌,马脑村子子孙孙供奉前辈的长生禄位,早晚三炷香,祈保前辈康乐多福,万寿无疆。”
这些说辞都是秀才马让预先写好教与他背熟的,此时一口气说出来,无半分窒滞。他将这些话说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跪在地上静候回音,但是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仍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马荣背上如负芒刺,浑身都不自在。
他跪在地上等了良久,心理犹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接来不知如何进退是好,心道:“难道马巫前辈不在小木屋中,已经外出了吗?难道我这一番前来,竟是白跑一趟,徒劳而归吗?”
正踌躇间,蓦听得呼地一声响,只见从大树上的小木屋开着的那扇窗子里飞出来一条黑丝带,在酒壶上一搭,便将酒壶一下子卷入了木屋。这一下出其不意,事先毫无征兆,马荣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抖个不住。
只听见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里传了出来:“你不必在这里求我了,我是杀不了独角恶龙的。酒嘛,我就收下了。”
马荣听得真切,说话的正是那日逐走妖蟒的黑衣蒙面人的声音,也就是马巫,心道:“他所说的独角恶龙,想必就是妖蟒了。难道这妖孽已经变成了真龙不成?”便道:“难道那妖蟒已经变成真龙了吗?”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不错。它吸收日精已有七日,身体中已经具备了龙的精髓。”
马荣道:“如此说来,那妖蟒只是身体中具备了一点龙的精髓,却并未完全变成真龙?”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你说的没错,但是离它完全变成真龙,要不了多久了。”
马荣急道:“趁那妖蟒还未完全变成真龙,恳请前辈立即出手,一举将其除掉。”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你是聋子吗?我说我是杀不了独角恶龙的,你没听见吗?”
马荣哪里肯信,只当他是推脱之辞,说道:“那日前辈逐走妖蟒,是晚辈亲眼所见的,那妖蟒是怕你的。只要前辈出手,定能杀死妖蟒。”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那种把戏,只能吓得了独角恶龙一时,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的独角恶龙,已非昔日的妖蟒了。”他顿了一顿,又道:“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
马荣道:“什么明路?”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你们去冯家庄拜请冯铁豹冯大侠吧,此人一到,独角恶龙可除。”
马荣道:“何须近舍英才,远求他人。”
马巫的声音从大树上的小木屋中传出,厉声喝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不快滚,难道要等我咬破你的喉咙,喝干你的血吗?”
喝声尖锐森寒,犹如冰锥钻耳。
马荣一听,心胆俱寒,翻身跳起,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飞也似的奔下鸡公嘴,快步走下马脑山,回到村子。
马太爷率领众人在村口已等了多时,问道:“见到马巫了吗?”
马荣道:“没有。”
马广垂头丧气地道:“哎,白跑了一趟。”
马太爷道:“是他已离开了鸡公嘴,还是他不愿意见你?”
马荣道:“他不愿意见我。”
马让冷冷地道:“我就说嘛,马脑村伤害他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出手来救我们呢?这不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让人笑话吗?”
马太爷斥责道:“马让,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村子面临大难,大家应该同心协力才对,内讧、埋怨、泼冷水,能把事情解决好吗?”
马让脸上一红,不再言语。
马太爷接着前面的话头道:“这么说来,马巫他人是在鸡公嘴的。”
马荣道:“是,他在。”
马太爷沉吟道:“他就没向你交代什么话吗?”
马荣道:“他叫我们去请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说此人一到,独角恶龙······就是那妖蟒,可除。”
马太爷双眉一轩,道:“我就说嘛,马脑村面临如此大难,他不会袖手不理的。”
马荣道:“那他为什么要说他自己杀不了妖蟒,要我们去请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呢?马巫前辈道高艺精,我和马广、马录几个都是亲眼看见的,连他都杀不了妖蟒,冯铁豹又怎能杀得了呢?”
马太爷道:“马巫说他一个人杀不了妖蟒,我想他说的是实情。我推测,他叫我们去请冯家庄的冯铁豹冯大侠来,他们二人联手,你再从旁相助,杀妖蟒就有把握了。”
马荣道:“原来如此。”
马太爷道:“冯铁豹武功盖世,侠名远扬,马巫叫我们去请他来杀妖蟒,是很有远见的。”
马荣点头称是。
马太爷接着道:“马荣啊,去冯家庄请冯铁豹冯大侠,别人办不了这件事,我看也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马荣为难道:“不是我马荣推辞,这去冯家庄遥遥千里,我一个人恐怕难以完成任务。”
马太爷道:“你说的在理,路途遥远,没个人照应怎么行呢。”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护村杀蟒,人人有责。村里的青壮都在这里了,你就自己挑选几个和你作伴吧。”
马荣道:“好。”
马荣的眼光向众人一扫,首先落在了马广身上,马广胸膛一挺,站了出来。对马广来说,马荣第一个就选了他,那是对他的肯定和信任,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马荣接下来点了马录、马战、马通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马让的身上。
马让心里打了个突,忙道:“你瞧我干什么?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
马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么就做不来了?”
马让道:“明知故问。舞文弄墨,我在行,叫到了我,我不会推辞半句。跋山涉水,射虎打狼,这些事我做不来,你不要叫我。”
马荣道:“我也没想要叫你。”
马让道:“那你瞧我做什么?”
马荣道:“哟哟,瞧你说的,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花姑娘,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别人就瞧不得你一眼了么?”
马让勃然大怒,他心头一急,说话顿时又结巴了,指着马荣道:“你······你······你······欺人······太······太甚······”
众人见他满脸窘态,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马荣双手一拍,道:“人不在多而在精,好了,就你们四人了。”他提高嗓门道:“你们可愿意随我到冯家庄去吗?”
马广、马录、马战、马通四人齐声道:“千山万水,刀山火海,小弟们都追随在荣哥左右,一往无前。”
马荣道:“好样的。”
只见马全排众而出,道:“马荣,我也要去。”
马荣道:“我也极想叫上你,但是你腿上有伤,此番去冯家庄千里迢迢,你如何去得?”
马全道:“我······”
马荣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是条好汉。你在家把腿养好,等我们去请来冯大侠,那时我们一同协助冯大侠,斩杀妖蟒。”
马全喜道:“好。”
马荣道:“事不宜迟,时不可怠,天色也不早了,马广、马录、马战、马通,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带足衣物干粮,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四人齐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