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兄弟见山贼人多势众,有道是一拳难敌四手,心中不免惊慌起来。他们兄弟二人走在冯义和白玉莲的后面,一人牵着一匹马,堵住了后路,再加上山道险隘狭窄,想临阵逃跑都无法转身。
四人的马匹受到众山贼吼叫声的惊吓,踢腿扬尾,嘘溜溜地骚动起来。冯义走在最前面,他的马受到的惊吓最大,更是惊叫着人立了起来。四人和四马挤在窄道上,人喝马跳,搞得手忙脚乱,委实惊险万分。
众山贼瞧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亏得冯义四人都是习武之人,力气均大,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把各自的马匹控制住。倘若四匹马一旦失控,四人四马冲撞起来,恐怕人和马都要坠下深涧。冯义武艺高强,或许能够保全性命,但白玉莲和马氏兄弟就难免要葬身谷底了。
那为首的山大王身高体壮、膀大腰圆、双眉斜飞、两眼如电,端的英气勃勃,气宇轩昂。他右手提着一根粗铁棍,左手叉腰,一副雄赳赳、气昂昂,不可一世的神情。
冯义素爱结交英雄,接纳好汉,见山大王这般气概,世间少有,心中暗自喝彩:“好一条好汉!”
只听得山大王振声喝道:“女人、钱财留下,男人滚蛋。敢说半个不字,扔下山涧喂豺狼虎豹。”
马强一听,勃然大怒,骂道:“没长眼的毛贼,口气倒大,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你睁大眼睛,瞧瞧爷爷们是谁。”
马壮接口道:“我哥哥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爷爷们可不是好惹的。我劝你还是赶紧让开,小爷手中的开山大斧杀起来是不认人的。”
马强道:“我这一把开山大斧更不认人。”
山大王道:“本王没工夫管你们是谁,也不怕你们手中的开山鸟斧。冷某既然在此占山为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归我管,若要从此地经过,就得依我定下的规矩行事。”
马强道:“放屁。”
马壮道:“你定下的规矩是什么?”
山大王道:“你们听好了。只要你们四人之中有人胜得了本王手中的这条混铁棍,我就放你们过去。如果无人胜得了本王,还是那句话:女人、钱财留下,男人滚蛋。敢说半个不字,扔下山涧喂豺狼虎豹。”他顿了一下,补充说道:“本
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有本事就闯过来,”
马壮道:“满口大话,在冯大侠面前还敢自夸武功,妄想夺财劫色,真是不自量力。”
马强唱和道:“当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太岁头上动土,胆大妄为。”
马壮接着道:“要不是路窄,冯大侠早就闯过来了,非打得你跪地叫饶不可。”
山大王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冯大侠,不知是哪一个冯大侠?”
马壮道:“你听好了,就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的冯义冯大侠。”
马强道:“天下可没有第二个冯大侠。”
山大王道:“世上欺名盗世之辈所在多有,别说第二个,就是第三第四个也是有的。”
马强哇哇大叫道:“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冯大侠。”
山大王不屑地说道:“何以见得?”
冯义抱拳道:“在下冯义,打从宝山经过,事急不曾拜访,请兄台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冯某他日定将登门致谢。”
山大王斜眼瞧着冯义,见冯义丰神俊秀,器宇不凡,绝非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等闲之辈,于是说道:“你真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的冯义?”
冯义道:“区区正是。”
山大王眉毛一轩,道:“久闻大名。江湖上都说冯义冯大侠如何如何了得,但不知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有本事?你若胜得了我手中的混铁棍,我就服你,自然放你们过去。”
冯义心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场架看来是不打不成了,也正好借机试试这人的武艺。”便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得罪了。”
冯义把马缰交给白玉莲,踏步上前,左掌向前平摊,道:“请赐招。”这是江湖上临敌对阵、切磋武艺时的起手式,表示尊重对方的意思。
山大王大喝一声:“好,痛快。”
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眉梢一扬,眼中精光爆亮,突然向冯义横棍扫击。他这条混铁棍粗如儿臂,有五六十斤重,这一使动,风声虎虎,如北风扫地,势道大得惊人。
窄道上转动不便,冯义飞身而起,混铁棍从他脚底下掠过。
轰的一声巨响,混铁棍击打在岩石上,顿时石屑乱飞。混铁棍和岩石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冯义内功精深,倒还不觉得怎样,白玉莲、马氏兄弟以及山大王手下的众虾兵蟹将却不好受,耳中好一阵嗡鸣不绝。
双方交了这一招,山大王见冯义空着两手,瞪眼道:“你怎不拔剑?”
冯义微笑不答。
马强道:“冯大侠武功盖世,对付你这样小小的毛贼,还用的着拔剑吗?”
马壮应和道:“冯大侠的赤焰宝剑出鞘,岂不把你削成十七八块。”
马强接着道:“所以啊,冯大侠还是不要拔剑的好。”
马壮跟着道:“你若识趣,最好立即抛棍认输,马上投降。”
山大王越听越怒,两道眉毛竖了起来,喝道:“好,你不拔剑,是你自己托大,小觑于我······”
冯义忙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绝没有小觑于你的意思。”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马氏兄弟的话句句刺耳,山大王激怒之下那有什么心思去想是非黑白?他一心只想打败冯义,一则在白玉莲和马氏兄弟面前挽回面子,一则在自己众手下面前更竖威信。
如此也来,山大王哪里听得进冯义的话,大声道:“废话少说。你不拔剑,莫要怪我在兵器上占你的便宜。我这条混铁棍上没长眼睛,等会儿把你打成肉酱,是你自作自受,莫怪我心狠手辣。”
马氏兄弟唯恐天下不乱,立即又起哄嘲笑,一个说道:“吹牛皮,说大话。”另一个接着道:“变成肉酱的是你。冯大侠不用宝剑,空手也能把你打成肉酱。”
山大王恨得牙根直痒,他奋起神威,踏步进招,混铁棍犹如狂风骤雨似的向冯义横扫直击。霎时之间,但见棍影舞成一片,棍风所及之处,草伏叶落,泥沙飞扬。冯义全身裹在棍风之中,衣袂飘举,便如风浪中的一叶小舟,起伏颠簸,但始终不得倾覆。
山大王招大力沉,棍法精熟,委实不可小觑。
冯义心道:“这家伙功夫好得很啊,我空手是打不过他的。再者,我如果不亮兵器,确有轻视对方之嫌。”
冯义让了几招,宝剑出鞘,和山大王斗了起来。
马脑山上,涧崖之边,窄道之上,一片棍影之中夹杂着一道道闪闪的剑光。冯义和山大王剑来棍往,剑光和棍影交织在一起,冰刃撞击之声密如急雨。
两人各呈本事,打得难分难解。
众啰喽吆喝呐喊起来,给山大王助威。马氏兄弟大声喝止,众喽啰却不理会,反而吆喝得更加起劲了。马氏兄弟于是也跟着呐喊起来,给冯义助威。但马氏兄弟势单力薄,和山大王手下二三十名喽啰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二人尽管扯破了嗓门,呐喊声却完全被对方强大的声浪所淹没。
马氏兄弟大为光火,对着众喽啰咒骂起来。众喽啰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浪胜似一浪,压得马师兄气都喘不过来,他们只看得见二人嘴巴乱动,神情恼怒,根本听不见二人的咒骂声。
马氏兄弟无可奈何之下,转过来怪白玉莲站着一声不吭,不帮着他们兄弟二人吆喝呐喊,给冯大侠打气助威。
白玉莲杏眼一瞪,怒道:“吵什么吵?几个人的声音怎么比得过几十个人的声音?真是蠢才。”
马氏兄弟一想,白玉莲说得一点也没错,立即便住了口。
在众喽啰的一片呐喊声中,冯义和山大王已交手数十合,高下未分。
冯义心道:“这样打下去,三天三夜也打不出个结果来,徒自耗时耗力。我若不使出杀手锏将他打败,这家伙如何服我?”他心里这样一想,暗运真气,将内力慢慢灌注到剑身上去。
两人又斗了一会儿,山大王感觉有些不对,自己击出去的混铁棍明明力道沉雄,但却如撞在了棉花堆里,又好似落在了水中,劲力不知到了何处。山大王猛然醒悟,对方是在用内力牵制自己,他此时极力想要摆脱困境,但是已经迟了。
冯义怎会让他就此脱身而去,剑招加紧,剑上的内力猛然加强。山大王顿时全身受制,便如裹在了一个漩涡之中,身不由主,打出去的混铁棍受到一股大力牵扯,歪歪斜斜,全然没了准头。
山大王慌了,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招架都显得艰难万分,更不用说还手之力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山大王败局已定。
众喽啰眼见主子便要落败,气势大沮,呐喊声顿时就熄了一大半。只有少数几个愣头青看不清形势,还在大声吆喝,说什么大王威武,神功盖世,敌人少顷便要被混铁棍敲得脑瓜开裂,粉身碎骨。
吆喝的人并无恶意,但山大王听在耳中,有如针刺,很不是滋味。
几个喽啰吆喝了几声,忽然发现其他人都已不再呐喊,并且几十双带着谴责的眼光瞪着自己,脸含秋霜。几人心头一惊,便即住了口。
冯义武艺高强,内力深湛,与人对阵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突然隐隐听见,几个为头的喽啰小声商议,要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依多取胜。众喽啰都附和其议。几个头领便即分派任务,哪几人协助大王对付冯义,哪几人负责对付马强,哪几人负责对付马壮,哪几人负责对付白玉莲。采用的乃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术,井井有条。
冯义心道:“好家伙,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才。”
他斜眼瞥去,众喽啰交头接耳,互通声气。一个个摩拳擦掌,欲欲跃试。
冯义心想:“团结起来力量大,众人如果齐心合力,群起而攻,那可要糟糕。这地势窄碍,下临山涧,群殴之下无法施展手脚,只怕我都难以独善其身,至于白姑娘和马氏兄弟,那就更不用说了。”又想:“擒贼先擒王,我要尽快下手制服这位山大王,否则等众喽啰群起攻来,那就不好办了。”
冯义主意已定,突然立剑朝山大王当头直砍。
剑法中是没有砍这一招的,冯义提剑而砍,乃是把剑当刀使。
剑软棍坚,以常理而论,宝剑砍在铁棍上,宝剑非折断不可。冯义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功力深厚,而且手中拿的又是赤焰宝剑,将内力灌注在剑身上,便是千斤巨石也能一剑劈开,更不用说是一根小小的混铁棍了。
山大王见宝剑当头看来,劲风袭顶,势道笼罩全身,顿时大惊失色,心道:“我命休矣。”他这时全身受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双手横举铁棍挡架。但是否挡得住对方这雷轰电击般的一击,那就不得而知,只有听天由命了。
冯义心道:“我这一剑砍下去,他的混铁棍必然迎刃而断,只怕他的脑袋也要被砍去半边。这人与我无冤无仇,我只需将他制服就是了,何必伤他性命。”
冯义存了这一念之仁,把砍出去的赤焰剑硬生生收回,左掌呼地拍出。腾的一声,一掌击在铁棍的中段。
久战之下,冯义唯恐山大王吃受不住自己的全力轰击,是以这一掌只使了八分劲力。即便如此,山大王全身大震,眼冒金花,虎口剧痛,混铁棍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他身不由主地向后连退几步,脚下踏空,一跤跌下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