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那里的全麦面包。我想是这样而已。
就这样有了每天都要相逢的日渐熟悉的面孔,气息,声音,感觉。
那个眼睛耷拉成一条缝隙的奶奶并不很和蔼可亲,我也因此没有负担不觉得亏欠别人温柔的目光。
每一天,为了面包开始晨跑,买那个可爱的车里卖出的第一份早餐,有了相伴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一辆捷达拐着七扭八歪的路线挤碎了那辆胖胖的车。
那一天,满地的为人们准备的早餐躺在地上,我站在冷清的路边,每天晨练的人们也都驻足在这里,但是我瞧不见他们。
我只在那一堆即使沾上灰尘也让人觉得一定好吃的可以的面包点心里,瞧到了我每天都会点的一堆食物,稳稳地装在一个口袋里,我知道它们依然温热。
而那个奶奶,她始终没有对我微笑过,她只是递给我想要的东西,接着像总有忙不完的活一样,很用心的去做事。
其实我之所以爱上了那里的全麦面包,是因为那个奶奶做面包时的眼神,很温柔。一种融入岁月的柔情,淡淡的。
那天汗水流进眼睛里,我没有眨眼。
我想我是为了全麦面包而流泪,奶奶走了,还会不会有人那样温柔地对待它。
我一定是饿了。
我只是觉得此刻的心情和那个时候如出一辙。
感情的流泻向沙漠里绿洲的形成,在幽幽刚刚爆发的那一刻,不知道那些雨露该何去何从。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有这种痛彻心扉的悲伤,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女人歇斯底里的高到极限的嗓音。
比穆楚生刚刚的声音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来自我和幽幽身后的门,我们僵硬的回过头,瞧着快被敲碎的门震得恨不得摇塌了这个地下室。
我下意识的抬起了手,瞧着跳动着的门插思绪在飞速转动中停止。
穆楚生那柔弱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拍碎在了门上,我打开门是不是会瞧到她的身体零碎着落了满地。
门被幽幽打开了。
她冷漠镇定的背影带着一种命运般的不可抗力让瞧到她的人一起面对粗暴的现实,
穆楚生扑了出来。
我屏住了呼吸瞧着她冲向了那具才不忍赌的尸体。
我的大脑发出了闭上眼睛的信号,但是同时它又告诉我,你从不畏惧,你足够残忍,没有什么你不能面对。
我的身体就在这样的斗争之下动弹不得,眼睛里一定是苦涩的味道。
穆楚生的脸埋在鲜血里之后一动不动。
地上撒满了几十年的灰尘和我的鸡皮疙瘩。
这才发现,监工老人已经不知所踪。那边的出口已经无声无息的封死了,悠然的融入了眼前残酷的现实。
只是,为什么,没有别的声音。
门的那一面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难道…
我的脑袋里闪过灾难片里满地的尸体,回过头去。
门里面只有平静的光线,透到这边来的平静的空气,我打消了冲破一些障碍逃离的念头。
这是,正因为如此的平静,才让人脚底生根,像被诅咒了一样想去一天究竟接着遭遇那多舛的狗血事件。
那个房间里,老人和两个男孩都坐在地上,脸冲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个梯子,上去我想可以离开这里,我没瞧出有什么特别。
实现退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他们面前倒着一个…
镶着框的白纸。
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幅画。
画怨。
我向那扇门走去,我走了进去。
我直直的瞧着那片空白,这幅画的背面就是一片空白而已,就是一片空白,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事情都因它而起因它而终结。
这幅我在画展上瞄了好几眼的画,这幅因为那好几眼被我盯了很久的画,这幅我背着又抱着爬上三楼的画,那个时候,就算心里有一片萧瑟的影子,我依然有正常的生活,好吧,和现在比起来正常的无与伦比的美好生活。
短短几天的时间,外面的世界也许也发生了很多事,我想有些我也会想知道。
那些彩色的衣服,现在我也想穿了。
那么,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就这样吧好么。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坐着不动。
我路过李智身边,他一动不动的像那幅画一样。
“别过去。”他突然说,又像是一声叹息,想伸手拽住我又无能为力的放下了抬不起来的手。
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一幅画而已吗。
我挺住发软的腿两步走了过去。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他们微微的张开了嘴,不知道是为了爆发一声尖叫还是因为呼吸困难。
总之,我掀起了那幅画。
幽幽后退了一步。我瞧不到穆楚生。那三个瘫在地上的人用尽浑身力气向后仰着身子,像是坐在疯狂的过山车上。
我弯着身子,以诡异的角度盯着手里的画,但是不论这个角度有多么的诡异,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这幅画和我第一次瞧到它时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
透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宁静。
所以那个山包显得如此的突兀。
但是,没有其他。
我愤怒的把这幅该死的画拍在地上,旁边的他们都吓了一跳。
李智和高冷默默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扶起老人。
老人的脸色依然苍白。
我掐着腰瞧着他们,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疲劳,这个让我在这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的姿势,让我成功的和他们划分了界限。
我们面朝着不同的方向。我的背后是我们唯一的出口,他们抬起头所瞧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背后那扇漆黑的门,带着一个古老守护者的尊严。
那扇门上的大锁非常的透亮,像是每天被清洗和保养又每天被佩戴者的油脂滋润着的首饰。
我刚刚就有瞧到。
而我之所以没有向着它的方向,是因为从走进它对面的那扇门起,我就在心里下了一个赌注,拿着压上自己性命的架势。
幽幽心中的那个阴影,她妈妈癫狂的举动,她爸爸被偷走又失踪的味,和刚刚,监工老人手里沾着胃液血液和那些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的——钥匙。
我想,或者说我下赌注,它是我身后那扇门的钥匙。
这让我确定自己做过一个正确的决定。
所以,在进这个地下室的时候,我修改了那扇门的锁,让它无法灵活的弹出接着封锁我们的后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亲爱的哥哥,感谢你封闭的内心封闭的门锁,让悲伤转为狂热的好奇心的我执着的研究怎么打开你的房门,如今我才能不被困在这个地方。
现在,我只要穿过面前的这群人,一一的走过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离开这里,管他别人的生死死人的生前,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生活。
只是,我该如何走过他们?
我很傻,很笨,反应总是慢半拍。
什么事情都要到“还不如永远不明白,死的反倒痛快些”的时候,才茅塞顿开。
就连意识到这一点,都是一个非常长缓慢而且艰辛的过程。
他们说,你别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潜台词里,是就好像你真的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真的了不起一样,就好像你真的不在乎一样。
我是不在乎,至少知道的当时是不在乎的。因为我的反应速度跟不上事态的发展,我总是放空的瞧着前方,以为那些事情都与我无关。还能怎么样呢,反正路的尽头都是死,慌什么呢。
可是,终于走到了我真的开始慌乱的时候。
死在这里吗?我其实从没有认真的想过。最起码让以为自己从不后悔却后悔了的我开始一下新的生活吧,说不定哪天我厌倦了,没有舍不得,就乖乖退出了呢。
说不定……我也会幸福呢。
完蛋了。生活中有了希望,死亡就变成了一件非常不美好的事情。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呢,它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在绝望中,希望那么容易让人察觉。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会怎样怎样的活着。
过往似乎都变成了自怨自艾的日子,就那么一点事情,其实都不重要吧,即使背负着它们,也还是可以好好生活吧。
就像那些离开的人,我其实,是在意的吧。
还有那些距离我和我的死亡那么近的人们,我也是,在意的吧。
曾经在网上瞧到的一句话,我的梦想也许就是一直过有你们的生活。那时我的冷笑在现在瞧来那么无知和无耻。我想着那些死去的朋友,那天天台上的万家灯火,都真的存在过吗。为什么,在这混浊的空气里,我仿佛又闻到了当初晚风的气息,而当时的那片土地,脚下就是我的家。
我之所以如此的绝望,因为一切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了。
现在,我面前的这个老人,与我素未谋面,却改变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人生。在我刚刚突破重围瞧到曙光的时候,他毫不留情我觉得甚至颇为得意的,挡住了我的去路,或者说活路。
他一身漆黑的衣服上带着斑斓的颜料,帽子像死神袍子上的那样盖在头上,像行为艺术的祖先。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也觉得不需要任何证据的始作俑者。
他导致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痛苦,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他就是不断毁灭着我们的生活。
终于,我们面对面了,我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但是我能把他怎么样呢,我能正义凛然的把他带到警察局接着等待着他被公平的审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