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每走一步,一切就都又不也许回到从前,哪怕不堪回首的上一秒,都可望而不可及。
我突然被拽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胳膊,接着瞧到穆楚笙严肃的表情,很是郑重其事,但是她的目光没有望向我,我想她在瞧着的是幽幽。
“到底是怎么回事?”幽幽问。
她的眼睛眨都不眨,我感到一阵寒冷。
她的眼睛瞧着自己妈妈手里的胃。
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
幽幽伸出了手。
盖上了自己母亲的眼睛。
呼——
“有人放走了她,我本来把她绑在椅子上,但是刚刚我跑出去的之后,半路在拐角碰到了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拼命的跑,就像被追杀着一样,接着她猛地抢走了我手里的钥匙,而且抓伤了我的手。”监工老人并没有幼稚的把伤口给我们瞧。
“接着她就又飞快的跑了,我怎么也追不上,我想了很长时间,只能到这里来了。”监工老人尽量掩饰着自己被恶心到了的表情瞧了几眼凄惨的倒在地上的尸体,“真不知道途中发生了什么。”
他就呆在那个可怜的洞口,堵住了空气的流通。
我越来越紧张的瞧着监工老人,他现在轻易就可以锁住那个小小的出口,而前路不知道有什么。
我的瞳孔颤抖着,视线扫过老人老人雪白的胡茬,我想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老人裤腿上的有狰狞的血迹。
血泪成河,采绝尘的小姑娘守着流干血液的遗骸,等待花盛开。
谜题溅血,手拿匕首的小男孩满眼困惑的抬起头,笑着跑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跌倒刺破了喉咙。
小姑娘因谁的嘱咐去采绝尘草,小男孩手中的匕首又从何而来。
有些故事始终没有源头,但是故事依旧流淌下去,生生不息。
而你瞧那血红的涓涓之水。
那血红又从何而来。
啪嗒的一声。
我飞快的回过头,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这一秒,我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打开,像是血盆大口,潘多拉的魔盒,也许我们会瞧到卖火柴的小女孩瞧到的画面,接着…
我记得那个电影里一个男人曾说:“反正天堂里也没有我认识的人。”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说,我们会升入天堂,那是太美好的愿望和憧憬,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
下一秒,我瞧到老人走进了刚打开的门,那门里面漆黑一片,他进去以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连通常与我不期而遇的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接二连三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个个飞快的走进了那扇门,我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在幽幽之前,但是在迈开脚步之前我就停住了。
她会来吗?
我并没有回过头和她交换一下眼神,只是脑袋里浮现出她苍白的脸,唇色很淡,像悄悄开放的花,一点也不冷漠,只是非常非常的悲凉。
孤独的悲凉。
我飞快的奔向了那扇门。
我拯救不了她,我说过什么来着,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我说过的吧,我只是擅长逃命而已,那些崇高伟大的事情我都做不来,这种时候我总想起那些做不来的高数题,瞧不太懂的理论物理科普书,N次尝试着写作接着在自己读过后和每一个读过它的人一样骂一句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真的做不来。
接着我突然想起幽幽妈妈说的话。
那句只有我听到的话。
她说,对不起。
只三个字而已。
人生走到尽头,能说出的只剩这三个字,总会有人需要我们这样做。
而我,在这抛弃了朋友的短暂一瞬,也想对幽幽说同样的话。
但是,后面有人推开了我,接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幽幽推开了我。
这个世界有一种叫做报应的东西。
我瞧着幽幽的背影,不知道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没关系。我想着。
我是很擅长逃命的,在危机面前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拼的了命,下的了跪,抛得下朋友,卖的了尊严。
我非常坦诚的把自己扁到这种我甚至还没达到的程度,是因为见多了生活里冠冕堂皇的人和感情。
在共苦的时候受伤和失望的眼神,最后对世界完全的不信任,他们在自己的故事里做一个悲哀的角色,其实真正的主角永远都只是人生,他们不会知道,在这个憧憬着写好的剧本里,那样抱着太不现实的美好愿望生活下去的他们,不知不觉被永远骄傲着生活的人抢了风头。
如果你不被从小灌输大人们编织的彩色甚至恶心到他们自己的童话,对这个世界带有明朗到疯癫的期许,长大之后就不会那么失望。
那么那么的失望。
失望到心如刀绞,从此以后冷眼瞧人。
可是谁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你想象那般美好的呢,谁让你有那些美好的想象的呢,记不记得那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可是为什么,下一句会是整整一本书。
别难过,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的腿在趔趄之下撞到了那扇门上,被撞的地方正是刚刚撞到椅子的地方。
这样的疼,麻木了心里的感觉,我反倒觉得好受些。
没关系。我不会伤心。
无处可伤。
我的身后没有声音,但是我却如此的紧张,我如此恐惧眼前的门会在幽幽进去之后被关上,像刚刚恐惧监工老人会关上他堵住的那扇门一样。
我们一路上一直恐惧门被关上。
如果前后的门都被关上,那么,我将是今年活人祭无可厚非的祭品。我将在这干燥的空间里被吸食生命,接着如活着时那般孤独的死去。我想那时我会体会到妈妈临死前的孤独恐惧和凄凉。
幽幽关上了那扇门。
但是她没有进去。
她和我在同一个空间里,用背影对着我,那单薄的鬼魅一样的背影,没有风却总是微微晃动的头发此时又刺激着我的神经。
它好像不像从前瞧恐怖电影时那么强大。心和身体都如此的疲倦,身上沾着的血迹干的出奇快,可想而知这里有多么的干燥。
我觉得张嘴说话的话我的嘴唇都会碎掉渣。
可是幽幽转过头来时眼睛还是像深深的海底,像从海底涌上来的潮汐,一波一波的汹涌又凄凉。
也许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当生活真的如曾经自怨自哎的那样伶仃孤苦,还是伸出手自私的想要抓住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和我承受的一切相比,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算什么。
我能对这个世界报什么样的期望呢,我还能指望幽幽伸出手微笑着对我说我们都要幸福吗,想想就毛骨悚然,还是算了吧。
我现在只是极其想像平常那样用宽松的厚针织衫把自己裹起来,换下这身浸在血腥味道里的衣服裤子,还有包裹着我冰冷脚趾的鞋子。
最最重要的是,在这样浑浊不堪的空气里,我还要拼尽全力的去争取一口新鲜的空气。
我其实知道她要做什么。
那个胃还躺在那双枯骨般的手上,如果是我的妈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想我也会用心的一瞧究竟,不管那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总有它无可替代的意义,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们还需要被别人理解吗,我们还需要顾忌周围惊讶质疑甚至厌恶反感的目光假惺惺的生存吗?
我们不。
我们只是接受挑战,接受大家不忍直视的事实,接着完成应该或者不该完成的事情,只是去做只是做了而已。
所以幽幽无视我的目光向她妈妈的尸体走了过去。
但是我想你也不会忘记那个我这才提起的人。
一阵恶心的声音响起,让人的内脏翻江倒海到天翻地覆的声音和气味无法阻挡的在这阴暗的空间动荡。
我回过头,那只可怜的胃在监工老人的手里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随着啪的一声湿淋淋的摔在干燥的地上,它在枯萎和凋零。
同样在枯萎凋零的还有停在了我身边的幽幽,但是这只是她的蜕变,她会成长成另一番样子,不同的不可知。
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她不会畏惧面前年近古稀的老人,但是她却非常明显的在颤抖,我想她是想起了什么。
监工老人摩挲着留在手里的物件,抬起头瞧着我们,竟然笑了起来,满脸的沟壑形成了略显狰狞的纹路,他似乎不再是那个淡薄的领路人,那份淡泊在我的凌乱中七零八落。
夕阳残照,手握镜子的断臂苍白又温柔,只是在残留裂痕的镜子里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知道属于谁。
我曾经无数次走过的那条街上有一个早餐车。
我曾经走过无数条街,买过无数次早餐。
我不喜欢和人之间存在关系,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总是走不同的街道,在不同的早餐车买同样的早餐。
总是把爱吃的都买一份,拿到手之后每一份都先咬一口。
因为我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它,在我还没触到它之前,在我以为已经和它拥有关系之后,这样的事情总会让我觉得恐惧。
同时,我也怕失去自己。
所以,我不应该承受埋怨,因为我对自己也同样的薄凉。
但是我对自己的身体很好。在尽也许的走遍所有上学也许的路线很久之后,我的胃为我选择了一条不远不近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