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一旁吐了起来,但是胃里没有什么东西,所以我只是干呕着,那感觉非常的难受。我正纳闷刚刚反上来的东西哪里去了的时候,偶然抬眼瞧见我正对着的房子里有个亮着的窗口,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脑袋有点大,所以显得脖子很细,像个火柴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非常非常的诡异,这种气氛硬生生的压倒了我的恶心,或者说我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想要回到同样诡异但是我还算熟悉的人群。
我回过头想跟上他们,可是,人呢?
我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把手机举高照向刚刚我们走去的方向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不也许。我在脑子里说着这句我本来最讨厌的话。
就算这个世界我有很多事情理解不了,但是它还是会遵循我所熟悉的基本规律运行下去,它至少不会把我丢到这个不明不白的世界里去。
它会么?
我在极度的恐惧里胡思乱想着。拿着手机到处照,嗓子发干的呼唤着所有人,声音在颤抖,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远处有零散的灯火,我还在继续呼唤,可回应我的只有沉寂的风声和路旁的树发出的不知是欢迎还是恐吓的沙沙声。
我回过头,接着瞧到那个窗子里一动不动的人影不见了。
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我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会觉得这是好的情况。
我又回过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瞧着似乎永远不会出现任何人的周围用尽力气发出绝望的呼唤。
我的叫声吓到了自己。
像是女鬼的嚎叫一般,我想即使有人也是不会过来的吧。
我已经害怕到不会哭了。
“吱嘎——”
我听到身后隐约开门的声音,身体僵在那里。
那个远远瞧着都会让我毛骨悚然的身影,现在似乎在慢慢靠近我。
我在勇敢和崩溃之间挣扎着。
我抬起脚,犹疑了一下,向着小丘前辈家的方向跑去。
其实我是在犹豫着到底是跑出镇子还是继续这一切,但终究还是没有退路可走,跑出了镇子这黑灯瞎火甚至荒郊野外的我能去哪儿呢。
我不敢回头,手机快要没电了,绝望是可以叠加的,我领教了。
我不敢发出什么声音,能引来伙伴的呼唤也能引来敌人,我只想快点到小丘前辈的家里,虽然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安全,但是现在它几乎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希望。
“孩子!”
我听到远处的路边有人在呼唤。
我照过去,瞧到曾经是矿上监工的的老人在向我招手。
我跳起来用力的向他挥手。
他招呼着让我过去。
我向前迈了两步,接着,停住了脚步。
因为老人身边没有任何人。
我所熟悉的那些人,我们已经熟悉的那些人,都不在那儿。
我的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我回过头,瞧到一个火柴人似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
手机的光终于晃到那张无法辨认性别的脸上,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稀薄的月光下,我的尖叫声卡在嗓子眼,卡着我的呼吸。
永恒沉睡。
我想起穆楚笙给我瞧的图片。
那僵尸一样惨白又瘦骨嶙峋的脸,像两个黑洞一样的瞳孔,鼻子上暗晃晃的鼻环,还有额头上的一排钉子…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快过来,快,孩子快过来!”老人紧张到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盯着火柴人手里的砍刀,转过身拼了命的向老人跑去,老人已经在路中央,我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东西,是一捆很粗的绳子。
我的脚步声啪的一下停住。
绝望已经把我淹没。
我想,我所想知道的今年的活人祭。
那个祭品就是我。
为什么是我?
除非…
我脑子里闪现的是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也许。
除非只有我不是这个镇子的人。
我的大脑在崩溃之前飞快的运转着。
“孩子,我知道你是谁了。”
老人曾经对幽幽这样说。
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么…
也许她的妈妈是镇上的人。
穆楚笙呢。
“怎么说呢…世交?”
是啊,世交的话,穆楚笙的父母也许也有谁是镇上的人。
高寒也许因为有幽幽护着,也也许有我所不知道也没法推测的情况。
但是,李智呢。
我的思维停住了。
在刚刚思索的过程里我一直着眼脚下,希望能从老人旁边饶走,我说过什么来着,逃命的话我是很拿手的。
我回过头瞧了一眼那个火柴人,他举起砍刀准备向我投过来的姿势让我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我飞快的从老人身边不远的地方跑了过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远地瞧见四个熟悉的人影,分不出是在向着我在的方向走过来,还是在朝着我要去的方向走。
我回头瞥了一眼。老人连瞧都没有瞧我,那样子好像是在紧盯着火柴人。
而火柴人紧盯着我,她手中明晃晃的刀还没有抛出来。
我在转回头的时候,终于弄清了,他们是在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一刻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我被自己的猜想所困,我觉得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所以我向他们飞奔过去。
他们都冷静的瞧着我。
接着我才发现,他们是在冷静地瞧着我的身后。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我问。
“我们一直就在这。”穆楚笙说。
“可是…”我瞧着幽幽,我知道只有她不会说谎话。
但是她只是直直的瞧着我的身后。
接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我的心脏咣当咣当的跳动着接着停了半拍。
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汹涌而来。
我突然想起刚刚那张永恒沉睡般的脸上,在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下面,是两道紫色的眼圈。
我的神啊。
但是我没有回头,我只是不怕死的问:“你们都是镇上的人吗?”
穆楚笙和幽幽都没什么反应。
我瞧着李智。
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没有和我提起过?”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什么都没有必要知道。
“那你们回来,是为了完成你们世代流传的活人祭了?你们把我也带到这来,就是为了让我当祭品的是不是?”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为了逞一时口快的白痴。
“你没事吧。”穆楚笙像瞧神经病一样瞧着我。
别瞧了,咱们都是神经病。
幽幽的目光突然瞧向我,比平时还要冷,让十月的风像夹杂着鹅毛大雪一样打在我的脸上。
“我们因为这个镇子可笑的习俗落到这种地步,不能够好好的生活,没能够拯救自己,现在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一切变得更糟糕。”幽幽转回视线,“曾经没能做的事情,现在都一起解决的吧。”
她的手握紧了拳头。
接着我的心里踏实了一些。不论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曾经是不是针锋相对过,但是在我们站在同一边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希望。
我回过头,瞧到老人已经把那个火柴人绑了起来。
我们都走过去,像刚刚往镇子赶来的节奏,不快不慢的。
走近之后,在五道手机还算清晰的照射下,我瞧到老人被削掉的一根手指,带着淋淋的新鲜血液。
老人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手绢把伤处包了起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您…没事吧?”我只能在一旁问。
“能有什么事,”老人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要脑袋还在,五脏俱全,就没什么关系。”
“要止一下血吧。”
“不用,别忘了,我连内伤都能瞧出来,我心里有数的。”老人和我说,“吓坏了吧?”
我摇了摇头。接着惨白的脸开始发烫。
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勇敢。
当我坐在窗台上听着音乐吹着和风的时候,当我冷眼瞧着这个世界心存小小期待的时候,当我在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学期熬过一个又一个考试的时候,当我放下一本又一本让我心潮澎湃的恐怖小说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我在很多个宁静又安逸的夜晚啃着苹果喝着热茶在电脑上一字一句的敲下稚嫩的文字,并且期望有一天它们可以被更多的人瞧到,期望自己能成长的更强大,我不打游戏,不抽烟,不泡吧,不交男朋友,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成长的快一些,更快一些。
在很多个烦躁的日子里,我不说话,不吃饭,不走出房间,发了疯的在电脑上敲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敲碎了一张又一张的键盘膜,接着删除,清空回收站。有的时候我的世界没有办法清净,耳麦里叫嚣的音乐震到脑袋麻木会突然流下泪来,我很多时候没有办法和身边的人相处的很好,我们都不太能忍受彼此身上的各种习惯,在互相敌视或无视的目光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接着在彼此有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
内心阴暗又想平淡生活的我搜罗着我能找到的一切恐怖片灾难片恐怖小说黑暗故事,总会告诉自己珍惜现在的生活吧接着抓着头发挣扎着要不要再逃一节课。我遇见很多突然斤斤计较的人,任性的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应该被包容,享受着与人斗的其乐无穷。
我的过往里一切的不顺心和小快乐,在刚刚我以为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我想尖叫都觉得无力回天的时候,在我的心里一遍一遍的演绎着,平时不在意的场景,瞧不到的画面,以为会忘记的不重要的想珍惜的,我总是不满意的生活,我只想回去。
我想我还没有学会生活教会我的很多东西,所以在危险的情况下这么不从容,我应该好好学,我应该珍惜,我希望等我回去的时候,它们还在。
现在的我要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