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黄的发暗的纸张。李智小心的接过,我走到他身边,瞧到上面深深的字迹,不是特别漂亮但是非常刚劲。
我心里翻涌着一种厚重的感动。
“香华,
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我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不断的告别。即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太早太早了。
山里闹鬼的传言是我散布的,虽然很荒唐,可我总得想办法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使尽了浑身解数,用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用我能用到了一切东西制造灵异事件。接着到大家从怀疑到心慌的时候,我就想办法让他们相信,我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我说服他们画符对付鬼很有效,就这样我弄到了纸笔。
说起来很简单,是吧?几句话就可以带过,却曾经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必须把谎言当做真实来表现,我必须表现的完全真实。我知道有很多人这样活着,和他们比我并不觉得自己更崇高一些,只是我们实现的价值不同。我们身为人,其生命本身并没有多大不同,重要的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所做的这些带来什么。
这样活着很辛苦,这种辛苦超过了活着本身。
可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我依靠它坚持下去。我依靠这种辛苦所带来的疲劳安慰自己我还是可以做些什么,我还可以继续下去,并且这样对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好,我是说似乎。
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除非你有精力掌握完全的主动权。
这一切事情的结局就是我被揭发了,因为我不能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一切,从谎言的设计,实施到完成,而且并不是这样就结束了,还有它最后的,也是永久性的保密工作,它和谎言在实施过程中不被拆穿一样重要。我知道我应该简简单单说清楚,但这个是重点,他为我的人生画了一个突然的句号,就像你在翻画的时候突然瞧到我的遗书一样,不是我欺负你,也许我经历的更突然一些。
虽然如果在别人瞧来,这也许是一个多么愚蠢,可笑又不可理喻的故事啊。是的,我就是这样,为了几张纸搭上了性命,因为我们总是需要利用其他媒介来实现自身价值,我觉得我就像筑巢的鸟,用树枝草叶为自己搭建精神家园。所以,这样,失了性命又何妨?
当我回想一切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心满意足,我不会忘记我的遗憾,只是因为我的快乐,懂我的人也会觉得快乐。爱我的人如果没有一样的感觉,不是因为不爱,而是不理解。
我理解。
这就是我仅能为他们做的。
只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即然我还能在这里用诙谐的语气和你这个我最舍不得的人开最后的玩笑,那么我还可以和出卖我的人开我这一生最大的玩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不信天可以报,我自己可以报。
你知道吗,因为这样,我可以笑着离开了。
香华,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了,不要为我的不幸难过,我这一生所有的幸运,都拿去用来遇见你。
如果你对我的爱像我对你的一样深,不要打开包的最严的那幅画。
我盯着最后一句话,很长时间一动不动*潢色小说。
李智的手轻托着发黄的信纸,也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蛐蛐的叫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这是我见过的第一封遗书,我没有面对过死亡,也根本无法拥有那种身临其境的体会。能在死前留下想说的话,并且被保存至今,他是幸运的人,而这幸运是由他自己争取。
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冷眼瞧世界,轻易去嘲笑,去相信,时代一代代变换,遍地都成了天才,传奇究竟在哪里,又将去向何方?
李智小心翼翼的将信交还老人,老人接过信,眼睛凝望着远方模糊地庞大身影,那座高山。
他是小丘,他已亡故,带着秘密离开,对人间即使留恋也没有怨言,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它这样转动也好,它有自己无法理解的规则也好,没人理解也好,被嘲笑也好,自己的执念代表一切,很清晰又深邃没有尽头。
这就是我眼中的他,一个像远处的山那样模糊又高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