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得像蒸笼,人一出门就像面团化成一摊糊,这时来一场雨更是添乱,一摊糊更无法收拾了。
李黎明明算好时间,提早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儿,梳理整齐,准备妥当参加下午的面试。
学校的学姐学兄曾经告诫过他们这些后生,社会上对会计师的要求是谨慎小心,保守文静,面试的时候要穿素色套装,显现专业稳重的形象。李黎今天穿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外面一套淡蓝色的西装外套配及膝裙子,长头发梳成最简单马尾辫,描了眉毛,擦上淡粉红色的口红,戴上仿小颗钻石的耳环,人看起来很年轻,朝气。
穿上白色皮鞋之后,李黎在镜子面子打量自己。
这是李黎第一次参加面试,心中的紧张自然不在话下。其他同学喜欢进入商业企业,金融机构,而李黎却想到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当上住处会计师,再慢慢爬到合伙人。这将会是一条漫长的职业发展路线,李黎相信,只要努力与执着,再加上有针对性的准备,一切都胜券在握。
出了门,一切都变了样。一场大雨,不但没有明显的降低气温,反而打乱了交通秩序,各个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失去功能,来自四个方向的车子纠缠成一团,后面的车主急得直按喇叭,嘈杂不堪。
李黎小心绕过地上的水坑,还是让一辆又一辆擦身而过的摩托车溅得一双鞋湿嗒嗒的,湿透了的玻璃丝袜黏在腿上,真惹人烦。
李黎这会儿没有心想她的鞋子,袜子,整个心思用在招揽出租车。刚才的一阵雨,很多人都搭乘出租车,路上哪来的空车!李黎想到这里,放弃等空出租车,用心找着可能让她搭顺风车的车主。在车阵搜视一番,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开着车,李黎连忙跑过去,敲敲车窗,待车主打开窗户便礼貌的说明原因,车主同意,打开门让她上车。
“谢谢。”
“不客气。也刚好顺路。”
李黎打开皮包,拿出小镜子照,表示歉意的对女车主说:“对不起,三点有面试。”
“三点?一定赶不上,你看,这车子动都没有动。”
李黎拿出纸巾,开始擦鞋子,说:“没事,事情不会那么糟,总会有办法的。”车子内的冷气,让李黎摆脱了车外的湿热嘈杂,舒适不少。她告诉自己,至少,她已经坐在车子里面了,急也没用,不如好好在心里准备面试的问题吧。
李黎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向前台小姐介绍自己。
“请稍后,白经理马上出来。”前台小姐与人资部白经理通过内线,客气的回复李黎。
李黎坐到沙发,随意打量这家会计师事务所。有别于商业企业的大手笔,这家会计事务所的装潢中规中矩,浅灰色的地毯与浅蓝色的办公隔间是主色调,从落地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的员工坐在自己的隔间里面,聚精会神对着电脑忙着。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个儿不高,但看起来很精练的白经理出来了。
“不会,不会。是我不好意思,迟到这么久。”现在已经三点半,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今天下午的面试,大家都要延后。”
李黎在车上,已经先打电话给白经理解释会迟到的原因。电话中白经理只说没有关系,确认李黎会来面试,并没有说还有其他应聘的人。
白经理领着李黎走进办公室,带她进入一间小会议室,将手上一份资料交给她:“李小姐,这是笔试的题目,麻烦你先做一下。”
“请问时间限制是多少?”
“60分钟。”
冷气充足的小会议室,李黎很快的静下心,进入做题状态。这些题目不简单,审计,税务,财务交易,公司法,经济法,会计法的问题综合在一起,幸好她从大三就开始准备注册会计师考试,今年三月已经网上预报名九月中旬的考试,毕业后这一个月,晚上打工时间除外,其余时间都花在读书上,今天,就算应试模拟考,看看自己准备得如何。
李黎全神贯注的做着题,忘了时间的推移。突然,一个声音把她从考题中拉回现实。
“妈的,早不下,晚不下,我要出门才下雨。客人等不及,先出门,我们只好干坐在他办公室等他回来。衣食父母哦,得罪不起。”
人跟声音风一样的从小会议室门口刮过去。
没一会儿,人跟声音又从远处刮过来。
“哪一间小会议室?”
白经理拉开隔壁小会议室的门,李黎听到她说:“陈小姐你好,这是我们王经理…”,王经理盖过白经理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来,我们到我的办公室谈…”门关上了,两个人的身影匆匆的走过。李黎低着头继续她的试题。
大约半个钟头左右,李黎也做得差不多了。白经理过来,问:“李小姐,你这里好了吗?”
李黎把试卷交给白小姐,问道:“请问洗手间在什么地方?”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李黎看到自己一脸通红。这是因为认真又紧张做试题的缘故。如果能到这家事务所工作,多好啊!刚进事务所的员工,必须从初级审计师-行内昵称“小朋友”-开始做起,而在“年检改年报”制度改革前,审计工作有季节性,最忙的时候在每年年初,配合各单位企业三月底的年审报告,六月到十二月算是“农闲”,刚好可以利用6月到8月这几个月来啃书,准备会计师考证,往后还有其他国家的,各种国际证书,都可以利用这段期间死啃活背准备考试。如果第一步就能考上注册会计师专业证书,自己的未来就成功了一半,其余的,就靠持之以恒的苦干苦读一路考“上”去。
没有资金的本钱,就把脑力当本钱;没有脑力的本钱,就把努力当本钱。
李黎走回小会议室的途中,看到白经理已经等在办公室的走道上。可能,大家都急着下班,希望把手上的事早点处理完?
“李小姐,你先到小会议室坐一下,我们经理马上来。”
没一会功夫,王刚拿着李黎的试卷进来。用手势表示,李黎不用站起身。
“李小姐,你的笔试考得很不错。你有考上什么认证吗?”
“没有,我才刚毕业,准备今年九月参加注册会计师考试。”
李黎发觉自己的面颊逐渐烫起来,因为,她开始紧张了。不是因为面试,而是,她认出面前的主考官是谁了。
“请你介绍你自己。”王刚同时低下头看着李黎的人事资料。
李黎把准备好的腹案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说越没有气,越没有劲,好像自己在撒谎。
“这样说,专业没有问题,看你的试卷就知道。刚毕业,当然没有经验,如果能进入公司,我们负责培训你。家庭呢,方便说一说吗?”
李黎最怕说自己家庭背景。想到父母亲因车祸丧生,奶奶跟着他们一起走,剩下爷爷一个人,眼泪都会掉下来。她花了多少气力才从这种无底洞的悲伤与怨怒上天走出来?为了爷爷,也为了自己,她不想软弱的倒下,咬着牙走到今天。眼看幸福就在计划的那一头,她必须打起精神,好好应付每一个关卡。
“家人在浙江做生意,嗯,外贸企业。”李黎想到大伯父打工的企业。
“那,为什么没有想在家里做?”
“家里已经有会计人员做账了。再说,企业都需要会计师签发审计报告,我,嗯,家人觉得会计师好厉害,企业老板带着员工忙活一年,到头来等的还是要有会计师一份审计报告,来年才能继续经营。”
王刚听了笑出声来。“有意思,你说的有意思。”
两人又谈了待遇要求,何时可以来上班的话题,王刚说,过两天会答复,李黎便起身,离开了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