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河面上传来的噪音渐渐小了,在我们的前方和后方却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经过隧道的拢音,两阵脚步声中都带着一种怪异的轰鸣,让它们显得更加杂乱无章。
“厚载!”我冲着前方大喊一声,两阵脚步声同时停了下来。
可是很快,梁厚载又开始奔跑了,前面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远,后面过来的声音也在和我们拉开距离。
我不知道后方的脚步声来自于谁,刘尚昂走在我身边,那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可当时我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就是一门心思地想追上梁厚载。
地面变得越来越湿滑,我和刘尚昂根本跑不快,可梁厚载却渐渐和我们拉远了距离,我心里焦急,几次险些滑倒,全靠着刘尚昂在后面拉住我的肩膀才让我稳住重心。
梁厚载离我们越来越远,他的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远,我感觉他的脚步声就要消失的时候,忍不住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厚载!”
我的叫喊声在隧道中引发了一重一重的回音,除了回音就是流水声,梁厚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知道他是停了下来,还是因为我和他的距离太远,已经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刘尚昂气喘吁吁地走到我前面,他侧过了头,努力倾听着前面的动静,光线太暗,我只能看到他的动作,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片刻,刘尚昂自言自语地说:“跳下去了。”
“什么跳下去了?”
刘尚昂:“前头好像是个瀑布,载哥跳下去了,我听到了落水声。道哥,载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我无奈地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说话的时候,我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梁厚载突然出了问题,我心里比谁都着急,但同时我也很清楚,现在我必须保持冷静,如果慌了神,就没有人能救他了。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调整着气息,继续朝着河道下游走。
这边的河岸好像受到过非常严重的腐蚀,上面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圆坑,坑的边缘微微隆起,就像是月亮上的环形山一样。潮气变得越来越重,地上也越发湿滑,走在这样的地方,我和刘尚昂光是稳住重心都非常艰难,更别说奔跑了。
可梁厚载刚才的速度分明非常快,他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保持重心平稳的?
这时我又联想到了刚才出现在我们身后的那阵脚步声,为什么身后会有脚步声,如果说那是回音,为什么我和刘尚昂在奔跑的时候没有引发那样的回音,甚至在我们奔跑的时发出的声音,还不如梁厚载的脚步声听起来清晰。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梁厚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在这个墓穴里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影响了他的心智,可为什么只有他受到了影响,我和刘尚昂都没事?
想着这些,我不自觉地朝刘尚昂那边看了一眼,他走在我前面,我只能看到他后脑勺的轮廓,在过度暗淡的光线照耀下,他几乎是和黑暗融为一体的。
他走路的时候只有一只肩膀在甩动,另一只手则拿着枪,黑暗中,我感觉他扭动腰部的幅度好像也比平时大一些,虽然从轮廓上看我前面的人应该就是刘尚昂,但我又觉得这个轮廓给了我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没过多久,他突然开始猛烈地喘起了粗气。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能看到他上半身的动作。
行走的速度并不算快,他为什么突然喘起了粗气,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像这样喘了几秒钟,他嘴里发出的刘尚昂的声音:“娘的,怎么这么闷呢!道哥,我突然特别想说话。”
这的的确确就是刘尚昂的声音,强调和语气也和平时的他分毫不差。
但我没有回应,只是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
这时候头灯上的灯光又闪烁了几下,随后就变得亮了一些,并一直维持着比较亮的亮度,在灯光照耀下,我分辨出前面的人确实是刘尚昂没错。
可他今天给我的感觉很诡异。
刘尚昂转过头来看我,他的视线和我的眼神对上的时候,眉头快速皱了一下:“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前面真的有瀑布?”
刘尚昂:“应该有一个,我能听到前头有水流激落的声音,估计瀑布下头的水还比较深。要是载哥会轻功就好了,可以直接在水上跑,你听说过铁掌水上漂吗?”
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扯到这些没着没落的东西上了,上初中的时候刘尚昂经常跟我们扯这些东西,那时候他是看武侠小说太着迷,可自从我入行至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聊过这方面的事了。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刘尚昂是中二病发作还是怎么了?
我看着他,他却不看我,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武侠故事,而且越说越离谱,说什么当年他也就是没坚持练飞刀,要不然现在根本用不着狙击枪,后来又说什么,他要是练成了多少多少重的龙象般若功,几下就能把这个隧道给打碎了,那样我们就能出去。
刘尚昂唾沫横飞的样子让我心里一下一下的抽搐。
我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诉我,眼前的刘尚昂是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伪装成了他的样子,它在刻意地模仿刘尚昂,模仿刘尚昂的话唠和他喜欢幻想的特质。
如果放在平时,刘尚昂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是笑一笑了事,可他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人,在当前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将精力花在这些没意义的事上。
我悄悄摸向了青钢剑的剑柄,一边对眼前的刘尚昂说:“瘦猴,你和萧壬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刘尚昂愣了一下,问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自己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他脸上的表情只显现出了疑惑,似乎没有其他的问题。
我又问他:“你爸快过生日了吧?”
刘尚昂紧紧皱起了眉头:“我爸的生日早就过去了……道哥,你拔剑干什么?”
他的视线在我的右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间,接着就端起枪来,将枪口正对着我。
我握着青钢剑,他端着狙击枪,我们就这么对峙着。
刘尚昂瞪眼看着我:“你不是道哥?”
我也眯起了眼睛:“这正好是我想说的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眼前的刘尚昂到底是不是真的,青钢剑攥在手中,我却没有出手。
刘尚昂试图和我拉开距离,可地上太滑,他不敢大幅度的移动。
我抬起了青钢剑,对眼前的刘尚昂说:“如果你真的是刘尚昂,就别反抗。”
说话间,我已经将剑锋正对着他的肩膀,如果在我刺击他的时候,青钢剑的剑锋变顿,那他就不是敌人,如果剑锋将他刺穿,就证明他是假的。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青钢剑,冲我点了点头。
我稍稍沉了沉气,将剑锋慢慢顶向了他的左肩,可就在青钢剑眼看就要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肩膀却猛地沉了一下。
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这时候他已经举起了枪口。
刘尚昂可能是假的,可他手里的狙击枪却未必也是假的,我立刻俯身,刚避开枪口正对的方向,他就按下了扳机。
先是“嘡”的一声枪响,紧接着我就感觉身旁穿过一道热流。
在他开枪的瞬间我就趴在了地上,他也一样,开枪之后立即倒卧。
子弹击中了斜侧面的石壁,大量锋利的碎石片从我背后呼啸而过,我都能听到它们破空时发出的声音,有一些碎片还打中了我背上的帆布包。
当他匍匐在地的时候,青钢剑戳在了他的手臂上,灯光一直没有变化,我清楚的看到剑刃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瞬间变钝。
眼前的刘尚昂不是敌人!
可他趴在地上以后又朝我这边端起了枪,我猛地向前一探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压住了他的指筋。
刘尚昂发现自己无法按下扳机,以极快的速度将没被我控制的那只手伸向了背包。我猛加了一下力,将他拉到我跟前,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地上。
刘尚昂奋力地扭动了两下,他瘦,但力气很大,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压制住,在他耳边喊:“你看青钢剑!”
为了腾出双手,我已将青钢剑扔在了地上,这时候剑身就被刘尚昂的脸压着。
他稍微安静了一点,将视线挪到青钢剑上,我刻意伸了伸脖子,让头灯的灯光将青钢剑照亮,又小心伸出一只手,将手指触到了剑刃上。
好在刘尚昂没有在我将右手从他肩上拿开的时候乱动,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青钢剑。
我的手指一触碰到青钢剑,锋利的剑刃立刻变钝,这种变化凭借肉眼就能看得很清楚。
但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刘尚昂和我、和梁厚载不一样,他感知不到炁场,自然也不能确认眼前的青钢剑是不是真的。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睛盯着变钝的剑刃,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对他说:“瘦猴,你今天也不正常。”
刘尚昂依然盯着剑刃,没说话。
我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面着青钢剑陷入了沉默,我的手依然压在刘尚昂肩膀上,而他也一直没有挣脱的意思。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河道中传来了那阵不正常的噪音。
地河的水势很急,一旦有什么东西对水势造成了组在,就会发出非常急促的溅水声。
现在河面上传来的声音就是:哗啦啦啦,非常急促。
我立刻松开刘尚昂,他也快速起身,我捡起青钢剑,他端起狙击枪,我们同时在湿滑的地面上转身,面朝着溅水声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只是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刘尚昂皱起了眉头,显得有点疑惑。
我不得不提醒他:“河道下有尸气。”
听到我的话,刘尚昂非常烦躁地挠了两下额头,脸上显现出极端烦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