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们的议论,变成了一连串骂街的粗话。
第十七集
1、日,柜子家
柜子娘在洗着衣服,柜子正在土炉前烤着腊木杈子,春燕入内,打着招呼:“婶子在家呀。”
柜子娘一怔,不敢相信地:“你?你来干啥?”
春燕:“我找柜子。”
柜子娘:“这会儿想起找柜子来了?”断然地:“我们家没有你找的柜子,你赶快走吧!”
柜子看到了春燕,放下手中的活儿,要向这边来。
柜子娘厉声地:“柜子!你还不赶快干活!”
柜子站住了。
春燕招着手:“柜子,你过来!”
柜子刚想挪步,柜子娘又是一声厉喝:“柜子!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敢!”
柜子又站住了。
柜子娘对春燕:“俺们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以后就不要再来啦!”
春燕:“我怀的可是柜子的孩子!”朝向柜子,大声地:“柜子!你说,我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柜子不敢吱声,柜子娘却勃然大怒“你少给我胡说!你给我走!给我走!以后你要是再找柜子,可别说我不让你过这个门坎儿!”
春燕一笑,朝柜子摇了摇手,出门而去。
2、日,春燕家
两个好事的妇女倚在门前说着闲话,老柴阴沉着脸坐在一边,春燕娘边干着手里的活儿边抹着泪水。
妇女甲:“春燕这一下可成了大明星啦!苇子圈八辈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啦!”
妇女乙:“可不!连当爹当娘的也跟着出名了呢!你问问,乡里谁不知道老柴嫂养了这么好个闺女呢!”
春燕娘只是抹着眼泪,老柴忍无可忍,朝向两个妇女摆着手:“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走人啊!”
妇女甲:“哎,你不找自己的老婆、闺女,到朝俺们撒起气来了?”
妇女乙:“哦,这是嫌光荣的还不够哇!那好办,赶快让春燕再上电视广播呀!”
春燕娘哭得越发厉害了,老柴怒气难出,只得原地打起了盘旋。
两位妇女露出了好不得意的神情。
门外几声孩子的叫喊,春燕随之入来,两个妇女连忙出到院外,向屋里伸长着脖子。
春燕进到院里:“娘!爹!”
春燕娘和老柴同时抬起头来,审视地、且惊且疑地打量起春燕的身子——春燕果然腹高腰粗,一副怀孕多时的样子。
春燕娘放声大哭起来:“你个死妮子还有脸回来呀!你把你爹你娘的脸都给丢光啦……”
老柴脸色铁青,朝向春燕猛地抡起了大手。可面对春燕坦然平静的神色,却又猛地放下了。
他进屋,拿起一包衣物,头也不回地、大步地出门而去。
春燕:“娘……”
春燕娘哭着:“你给我走!给我走!你个死不要脸的闺女你给我走……”
春燕:“娘,你真的赶我走?”
春燕娘:“你走!你走!你个死妮子不要脸我还得要脸呢!”
春燕:“娘,这可是你说的!”
春燕娘:“就是我说的!我八辈子都不想见你啦!”
春燕:“那好吧!”牙一咬,转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春燕娘怔住了,叫着:“你到哪儿去?你给我回来!回来!”
春燕却不肯停步,只顾向外走着。
春燕娘连忙追到院里,揪住春燕便向屋里拖。春燕不肯,两人在院里打起了撕扯。
春燕娘:“你个死妮子往哪儿走!”抓起把笤帚,朝向春燕狠狠地挥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两个妇女兴灾乐祸地嚷着:“快来看哪!娘俩打起来啦!快来看哪!娘俩打起来啦……”
又有不少人向这边跑来。
3、日,狗冠子家门口
一辆红色桑塔纳小汽车停住,甜柳和冷麦蒿正要向家里去,忽然发现春燕挽着一只篮子从胡同里走出。
甜柳连忙迎过:“春燕!你可真是!招呼都不打咋就回来了呢?”
冷麦蒿打量着春燕,不无讥嘲地:“这一回该不会笑话我了吧?”
春燕冷冷地瞅他一眼,甜柳连忙把他推到一边。
甜柳:“俺们姐妹的事儿你掺和啥呀!”拿过春燕手里的篮子走去。
4、日,春燕家
门窗紧闭,春燕与甜柳在说着悄悄话。
甜柳:“别骗我了!那天人家一说我就笑,笑得腰都差点弯了,我就知道你又在耍鬼花招!”
春燕:“啥呀?啥鬼花招啊?”
甜柳:“骗呗!跟骗冷麦蒿一样地骗呗!”
春燕:“哦,你以为我是……”笑着:“你这个家伙可真是!”抓着甜柳的手:“你摸摸。”
甜柳草草地摸了一下:“这不是衣服是啥?”
春燕:“你再摸。”把甜柳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甜柳:“真的呀?”
春燕:“这会儿信了吧。”
甜柳:“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春燕:“还咋回事!就是真的怀上了呗!”
甜柳:“那……哎呀!你可真是……”
5、日,河边一处
芳草与春燕漫步而行。
芳草心痛地:“真是没想到,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上。”
春燕:“你说我有啥法吧?不走这一步我有啥法吧?”
芳草:“那你把乡里的工作辞了,以后咋办呢?”
春燕:“这我也说不好,等把孩子生下以后再说吧。”
芳草:“咱们是自小要好的姐妹,你要是不嫌弃,干脆到柳编厂一起干得啦!”
春燕摇着脑袋:“你也知道,我的心早就不在滩里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上,我还能回头吗?”
芳草叹着:“你呀!只怕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春燕:“就算是你说得对我也不甘心!我就不信,天底下就没有我春燕的一条路。”
芳草:“行了,我也不说那些废话了。”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不管咋着说不能亏了身子和肚里的孩子。这是两千块钱,你拿去买点营养品吧。”
春燕推辞着:“你可真是!我这不好好的吗!”
芳草:“我不管那些,现今我比你强,给你就拿着。”硬硬地塞进春燕兜里。“还有你告诉你娘,就说是我说的,不管别人说啥,也得保个母子平安!有啥事,让她跟我说一声就行啦!”
春燕两眼噙泪:“芳草……”
6、日,柜子家
柜子闷闷不乐地在打着盘桓,忽然拿起衣服便向院外去。
一直在暗暗盯着的柜子娘一声喝:“柜子!你哪儿去?”
柜子站住了,稍停却又向外走去。
柜子娘连忙上前拦住:“你个小子想当傻瓜呀!街上人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我告诉你,你愿当傻瓜我还不愿当呢!”揪着、推着:“回屋!回屋!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去!”
柜子无奈,只得重新回到屋里。
柜子娘恨恨不已,忽然解下围裙用力抖了几抖,出门而去。
7、日,街上一处
那伙妇女还在议论纷纷,柜子娘愤愤走来。
柜子娘:“躺在地上放天屁,也不怕打了自家的水缸!谁说那个不要脸的闺女怀的是俺柜子的种,就不怕遭天雷吗?”
妇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吱声了。
柜子娘:“要是有谁看着好,领回家去,给自己的男人认个种多好啊!咋还非得扯着别人呢!”
妇女甲:“这你怨得着俺们?有本事找说话的去呀!”
妇女乙:“真是!人家自己不说俺们说的着吗?”
其他妇女也唧唧喳喳,一片谴责。
柜子娘挂不住了:“行!你们等着,我这就找去!”
柜子娘风风火火走去。那伙妇女好不兴奋,你呼我应随后而行。
8、日,春燕家院外的街上
柜子娘走来,放声大骂:“那个不要脸的贱货你给我竖起耳朵来听着!自己养了个不要脸的闺女子,凭啥拉着别人当垫背呀!你要是觉着光荣得不够份儿,就还去上广播上电视啊!”
9、日,春燕家
春燕娘正洗着衣服,听到骂声气得团团打转。
她进到里屋,有心向春燕发泄,春燕却没事儿似地躺在床上看着报纸。
春燕娘:“你听听!你听听!”
春燕爬起,用毛巾捂住了耳朵。
骂声接着传来:“你家里不怕脏了门坎俺家还怕呢!俺跟你说,你自己愿咋着不要脸咋着不要脸去,再敢扯上俺柜子,天雷不轰,那地火也得烧你!不信你就试试!”
春燕娘恨得不行,突然解下围裙用力抖了几抖,出门而去。
10、日,街上
柜子娘还在骂着,春燕娘迎出门外。
春燕娘:“这是哪家的叫驴没拴好,跑到这儿叫起大天来啦!就不怕叫人家抓去下杀驴锅吗!”
柜子娘一怔,随之还起口来:“哦!这是怕下杀驴锅才跑出来的呀!怕杀别浪啊!浪得满天空的腥气怕就行了吗!”
春燕娘:“说腥气多了呢!从这一辈往上数啊!扒灰的、养小叔子的那是一个吗!说别人也得有那个脸啊!自己还不知是个啥东西,满街里这是下得哪门子蛆呢!”
11、日,春燕家
骂声传来,春燕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发出一声窃笑。
12、日,街上
柜子娘、春燕娘越骂越凶、越恶,骂着骂着便指手划脚地向一起凑。村干部乙等喝着、劝着把两人拉开了。
两人犹自恨恨不已。
13、日,春燕家
春燕娘进到院里,恨恨地把几件东西摔到地上,随之进屋。
里屋,春燕听到脚步,拉过一床单子盖上,作出睡熟了的样子。
春燕娘满肚子怒气要撒,看看春燕睡熟的样子却只得忍住了。
14、傍晚,柳编厂办公室
众人已下了班,芳草也要离去,百鸟递过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山东阳谷”几个字,她很是茫然。
她打开信,看到末尾的“东海”两字,且惊且疑地看起来。
东海的声音:“芳草,你好。我自六号离家,先后考察了齐河、长清、平阴等地的滩区村庄,今天到达阳谷。准备下一段还要到下游去。从初步考察的情况看,人家这里的滩区村庄大多搬出一两年了,由于实行了开发式搬迁,村庄建设和群众生活都有了很大发展。相比之下,咱们被耽搁的时间是太久了……”
随着声音,出现了东海考察滩区村庄的镜头:
——一处破旧的、已被拆除的滩里村庄的旧址,又一处破旧的、已被拆除的滩里村庄的旧址;
——一处正在建设和已经建设好的整齐划一的外迁村庄的外貌,又一处正在建设和已经建设好的外迁村庄的外貌;
——东海和村干部甲等人在参观着、询问着、记录着……
东海的声音:“不知为啥,这段时间,每到晚上,你的音容笑貌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每次出现,带给我的都是一阵激动和思索。我承认,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你,想念咱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我真希望有一天……我在阳谷要一直待到20号,希望离开时,能够收到你的回信。东海。”
随着声音,出现了东海遥相思念的镜头:
——夜晚,东海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起身来到河边,望着滔滔的河水发怔;
——同学少年时,东海与芳草等人发誓赌咒时的情形;
——兔舍前,芳草与东海谈笑风生时的情形;
——芳草结婚前,东海劝告且遭到芳草拒绝时的情形;
——芳草结婚时,大红花轿的游行和东海砸塌兔舍时的情形;
——洪水时,东海帮助拣起大冬瓜和背东西时,芳草感激的目光;
——选举时,芳草划票、投票时的情形;
——全福骂街挨打时,芳草且喜且悲的神情……
芳草读完了信,东海的声音和画面同时消失了。
芳草思忖片刻,拿出一迭纸正要写信,文隽忽然进到屋里。
文隽:“芳草姐,你在干啥呀?”
芳草连忙掩饰地:“没,没呀……”
文隽看到了桌上的信,拿起看着:“谁来的?这字咋有点眼熟呢?”
芳草:“一个客户。你可真是!”
文隽一笑,把信放下了。不无埋怨地:“东海走了七八天,也不知到哪儿了,连封信也不来,真让人急得慌!”
芳草:“不是说沿着滩区考察吗?还用得着你惦记呀?”
文隽:“昨夜里我做一个梦,梦见东海和别人结婚,可把我吓坏了。芳草姐,这该不是凶兆吧?”
芳草:“你可真能胡说!只要你俩真心,他能跑到哪儿?好了我的大小姐,他要是真跑了,我帮你把他追回来行了吧?”
文隽扑地声笑了。芳草默默地把信连同纸笔一起,锁进抽屉。
15、夜,黄河贸易公司院里
一辆小汽车驶进,车上走下的是鸣哥。
冷麦蒿迎上前去:“哎呀鸣哥!你这是啥事急成这样,还非得亲自跑一趟不可!”
鸣哥:“不急我能来吗?”
二人向楼上走去。
16、夜,冷麦蒿办公室
二人入内,鸣哥关紧门窗,坐到沙发上。
冷麦蒿倒过一杯水,坐到对面:“好了,就咱两个人,有啥事你就说吧。”
鸣哥:“甜柳呢?睡了?”
冷麦蒿:“你看看几点了!”指指墙上的石英钟,石英钟的指针指在12的位置上。
鸣哥:“我他妈跑了整整一个小时。”顿了顿,这才转上正题:“你还记得前年在济南见的那个广东仔吧?”
冷麦蒿:“广东仔?你说的是那次在舞厅里撒野的那一个吧?”
鸣哥:“对了,就是那家伙。”
冷麦蒿:“咋着,又来了?”
鸣哥点点头:“你知道这小子是搞什么的吧?”
冷麦蒿摇摇头:“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鸣哥:“你这么说也行。现在谁是好东西?能赚着钱那就是好东西!”
冷麦蒿:“那倒也是。”
鸣哥:“一个小时前我才知道,这小子是专搞水货的。从南边偷偷地……然后再运到咱们这边。”
冷麦蒿:“现在不是查得很紧吗?”
鸣哥:“再紧照样有人搞。这小子这一次带了一笔大货,倒倒手怕是够咱兄弟俩吃一辈子的了!”
冷麦蒿:“是吗!”
鸣哥:“你想不想赚一笔吧?”
冷麦蒿:“我?我想那还不是白想!”
鸣哥:“那可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想你呢!”
冷麦蒿:“这是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
鸣哥:“这说你是土八路吧?世界上哪有绝对的事?绝对了我半夜三更跑这儿干吗?不是绝对不可能,是绝对有把握懂吗!”
冷麦蒿:“……这我就不明白了。”
鸣哥:“咱兄弟们就直说吧。他看中的是甜柳。上次没得手,到现在还没忘,今天专门让人找了我。”
冷麦蒿一惊:“他还想打甜柳的主意?这小子也太他娘的不是东西啦!”
鸣哥:“别急呀!这不是让我跟你商量吗。他说他手里现在有六七百万块钱的水货,倒倒手赚不到一半也能赚这个数。”伸出两个手指头,“你如果有心的话,他可以优先把货给你。”
冷麦蒿:“200万?有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