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背着旅行袋,一深一浅地在沙漠中淌着。回头看去,我们留下的一排脚印渐渐被风沙覆盖。风声在耳边呼啸着,然后奔向远方。夜里的沙漠是寒冷无比的,我裹紧了面罩,趋步向前,风声里似乎裹着莫名的叹息。
三天以来,我们几乎是日夜兼程。宫天琪拿着手中残缺的地图,不停地比对着方向。他现在的模样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的帽子早已被埋葬在沙漠的某一个地方,眼睛中除了焦灼还是焦灼。他几乎不与我们二人交流,休息时也是盯着手中的地图发呆。安德森也是老样子,他对宫天琪的行为没多说什么,只有我这个老头子时不时地嘟囔两句。
当然,我的内心也是焦灼无比的。如果我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又不知道会等到何年何月了。所以……我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安德森,一个计划在心中渐渐成型。
“终于可以休息了。宫,我们离最近的小镇还有多久?”安德森累的躺在松软的沙子上,问。
“不知道,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吧。”宫天琪看着沙漠的某一处,淡淡地说道。
安德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好,今天休息一次。入夜后我们便直达人类世界。”他说完,便从背包中掏出睡袋,准备休息。
我看了安德森一眼,心生疑惑,他今天看起来似乎很是高兴。尤其是在听到一天之后便可到达小镇的消息。也难怪,谁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看来是我多虑了。
“好了,今天的入夜时间应该不会太晚。太阳落下后我们就启程。早点休息吧。”宫天琪说完就钻进了睡袋。
我示意明白,一边整理睡袋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恍惚间,一丝熟悉感觉涌入心头,周围的地形总觉得已经走过了,这怎么……难道是……我心中一冷——难道我们走回来了!
不可能!我暗自摇头,风沙会不停地改变着周围的地形,怎么可能会回到原先的地方?一定是走的太累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我苦笑一声,俯身钻入睡袋。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森白之色刺入我的眼帘。我本想打探究竟,但心中顿生恐惧。我深吸一气,钻入了睡袋之中。
除了呼呼的风声,一切似乎都进入睡眠之中,连阳光也不再那么毒辣。我翻转了一下身体,猜想他们二人已经睡着了。
我伸手从枕头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注视着它上面的寒光,我竟然没有丝毫恐惧之感,好像对杀人这件事早已司空见惯。内心的某一处在蠢蠢欲动,这种感觉促使我的血液渐渐沸腾。
我用一块丝绸擦了擦匕首,然后爬出了睡袋。我手脚并用,悄悄地爬向安德森的睡袋,耳边只有风声,头顶只有日光——没有人来打搅我做这种的事的。我把耳朵贴在安德森的睡袋上,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抬起手,正准备打开挡帘时,那抹熟悉的森白有刺入眼睛。我心中暗骂一句,一股冲动促使我离开安德森的睡袋,走向那抹森白。
我单膝跪下,看了一眼匕首就开始挖起来。沙子在我的一旁越堆越多,那抹森白也露出了它的原型,它是一根骨头!我停下手中的匕首,眼中露出难言的恐惧,头顶上是炎炎的烈日,但我感到背脊发冷。既然有一根骨头,那么还有其它的。我二话不说,开始疯狂的刨动起来,没过多久,我又挖出一块骨头。刚入手时我便大叫一声扔开了它——那颗还未腐烂完的骆驼头此刻早已腥臭不堪,露出血色的腐肉以及被蛆虫吞食完的地方露出的白骨。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又走回来了!
阵阵虚弱感袭上我的大脑,我向后倒去,昏迷之前,耳边是宫天琪和安德森的惊呼声……
4月8日
仿佛在黑暗中行了很久,浓重的雾气弥漫在我的身周,我挥挥手,无法驱散它们。我找不到出口,心中的问题也得不到解决。
这是哪里?
我幽幽醒来,看到的是窗户外的雷雨天气。空气里有着淡淡地雾气,竟和梦中的场景有些相似。我微微地打了个寒颤,看起了周围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穿白衣服的人,哦。这里原来是医院。对,还有正在打瞌睡的宫天琪。
我干咳一声,发现嗓子干渴无比。
宫天琪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见我痛苦的表情,一个跨步来到我面前。“天哪,你终于醒了。”他说着,不停地看着我,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先……先别说那么多。给我来杯水。”我舔着嘴唇说。
“好,水马上来。”宫天琪看上去极为兴奋,我紧张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医生,医生。主教大人醒了。”他高声叫着,马上为我倒了杯水。
“你这家伙。”我将水一饮而尽,“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虚弱。
“当然是在医院了。”
“废话,这我知道。我们在哪儿的医院?”
宫天琪哈哈一笑,奇怪地看着我,说:“这家医院是你洛尔大教堂的,怎么,睡糊涂了?”
我皱着眉想了想,那天昏迷后怎么就回来了?“安德森呢,他在哪里?”我说着,同时陪着进来的医生为我做检查。
宫天琪摆了摆手,开怀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回来后都做过检查,只是身子有点虚弱,过几天自然会恢复,我已经通知他你醒了。倒是你,可真能够睡得。”
“什么意思?”我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从醒来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就存在了,总觉得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你睡了将近两个星期。”
“怎么可能!”我震惊地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心里的不安越发地强盛了。“我和安德森两天就完全恢复了,至于你,医生也说不清。”
我不安地思索着,忽然想起了安德森。“安德森呢,他现在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这恐怕不可能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也奇怪了,自从安德森康复后就消失了,不管我如何联系他,总是失败。”
“消失了?”我挥手让医生停了下来,心里更加确定一定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对,消失了,就好像完全蒸发似的。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察觉?”
“什么事?”
“探险开始后,安德森像是变了一个人,更加的神秘了,甚至还有点恐怖。”
不是探险开始后,而是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暂时先不管安德森。“教堂呢,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因为你没有在,所以教堂一直处于半运转状态。我也一直在医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你一直在这里?”我吃惊道。
宫天琪嘿嘿一笑,他说:“毕竟我们同患过难,也算是朋友了。朋友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个人,到底是个性情中人啊。
不对!我猛地坐了起来。我注视着宫天琪,突然想起了他的妻子,还有他妻子给我的那个预言,一定要尽快赶回教堂去制止灾祸的发生。
“你没事吧?”宫天琪抓住了我的胳膊,上下看着我以为我又犯了什么毛病。
“我必须得赶紧离开这儿返回教堂。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回去能做什么啊?”
“这件事拖不得。”当下,我便将韩梦雨对我讲的预言对宫森讲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回事。那我们走吧。你能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我换上衣服,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尽量加快速度向教堂赶去。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凭空响起了刺耳的鸣声,几十辆救护车同时出动,大量的医护人员正往车上赶。我抓住其中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教大人,您终于醒了,快回教堂吧。教堂死了很多人啊!”
“什么!”我险些把持不住,猜想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冷声问道。
或许迫于我的身份,那名医护人员说道:“这件事情半个小时前才被一人发现,我们接到了电话,听说有很多人员……”那位医护人员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我挥了挥手,“赶紧去吧。”
“我们现在怎么办?”宫天琪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和他们一同前去。”我加快了脚步,真恨不得自己能马上飞起来。
“你说,那些人会是谁害的?”宫天琪突然问我。
我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注视着宫天琪,“那个人或许我们还认识。”
我们来到教堂的时候,这里已经停满了警车。出奇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媒体记者,只是有不少警车与救护车。看来事态很严重。
我出示了身份证明,被警察放行了,宫天琪因为身份原因,只好呆在教堂外面等我。
从警察那里,我知道了教皇来了,根据警察指示,我径直来到了会议室。
“哪位?”
我听到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梅耶斯维奇·塔伦多。”
“快请进。”
我推开门,看到会议室的人物。教皇陛下、亚瑟·格雷厄姆以及令我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的安德森。
没想到失踪一段时间的安德森竟然出现了,而且在这个时候。
“原来是主教大人,怎么,您康复了?”格雷厄姆一见我就笑吟吟地说。
“托您的福还没有恢复。”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你跟这件惨案有关系?”格雷厄姆冷声说道。
我冷然一笑,“笑话!我身为洛尔大教堂的主教自然有权参与这件案子。”
“你应该是刚刚听说这件案子吧,你对这件案子的熟悉程度不允许参与它。”
“哦,不。几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了。”我淡淡地说道。
三人听完,皆是一愣。格雷厄姆随即莞尔道:“真没想到主教大人这么幽默。”
教皇这时说:“塔伦多主教,我认为你目前并不适合参与这件案子。我并没有质疑你作为主教的权威与能力,相反,募集善款修缮教堂一事充分地显示了您地能力。只是你目前身体欠安,而且你另有事情要做。”
“另有事情?”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亲爱的弟弟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教皇说。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激动地上前,双手紧紧地扣紧了桌子。
“请别激动,他没什么大碍,而且他的神智已经神奇地恢复了,并且对以前的痛苦回忆忘得一干二净。”教皇不慌不忙地说。
我吁了一口气,心情略有缓和。
“只是……”教皇突然又说。
“陛下,您就别掉我胃口了。”
“我很抱歉,不过他右手的无名指断了。”教皇轻声说道。
我猛然间想起,他把洛尔主教给他的裁权之戒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难道……可是他的神智恢复又是怎么回事?我虽然恨不得立即飞回到他身边,但我不能,我心中的危机感迫使我要留在这里。
“怎么,你不去看你正在昏迷中的弟弟?”格雷厄姆说。
“请让我看一下案发现场,或许我能提供些什么帮助。”我坚持道。
三人互相对视着,教皇看了一会儿格雷厄姆,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格雷厄姆轻轻地叹了一气,极不情愿地说:“好吧,只是主教大人,您最好有心理准备。我们不想再看到您进医院。”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您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只是我第一次看到案发现场时,都有些把持不住。您还是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