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拉开窗帘的时候,看到的是铅灰色的天空和蓝灰色的海洋。海面风平浪静,偶尔有海鸥划过海面,叼起水中的鱼飞向远方。
她揉了揉涨得发疼太阳穴,随手拉上了窗帘。她已经来到这个建在海边的研究所整整一个星期了,如果不是为了等待宫森,她早已离开,无边无际的海面令她眩晕,湿咸的海风令她作呕,她讨厌这里。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要知道,在这里上到库斯特教授下到保安没有人这样慌张过。阿星一脸好奇地打开门,跟上了那名看起来有些慌张的保安。
保安来到库斯特教授门前,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库斯特教授,有客来访。”保安站在塔丽娜面前毕恭毕敬地说。
塔丽娜抬眼看了一眼保安,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谢谢。让那位贵客在三号会议室等我。通知下去,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任何人不得靠近三号会议室。”
保安冷硬地点点头,领命而去。
塔丽娜扔下手中的工作,对站在门外的阿星说:“你等的人来了,我们走吧。”她摸了摸右手的无名指,带着阿星向三号会议室走去。
宫森躺在沙发上,惬意地吁了口气。一个小时前,他终于赶到了这里,他没有顾忌身心疲惫和失去父亲的痛苦直接点名要见塔丽娜·库斯特所长。
“风尘仆仆啊。”塔丽娜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宫森。
宫森睁开眼,他站起身,避开了阿星炙热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看我?”塔丽娜问。
宫森笑着走到塔丽娜面前,他伸出右手,说:“您好,我是宫森。我觉得这件白衣褂非常适合您。”
塔丽娜握住宫森的手说:“塔丽娜·库斯特。谢谢你的赞美。”
“森,你的父亲呢?库斯特教授跟我说他会跟你一块儿来的。”一旁的阿星突然说。
宫森顿了一会儿,说:“他去世了。”
阿星吃惊地捂住了嘴,而塔丽娜眼神只是略微波动了一下,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
“塔丽娜,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
“你是如何和我父亲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校友。”塔丽娜简短地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你和我父亲的关系有多深?”宫森没有打住,经历了这么多,他很难对别人产生信任了,即便她是父亲指定的人。况且,连阿星都知道了父亲没有死,很显然,这是塔丽娜告诉她的。
“宫天琪让你来这里是为了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吗?”塔丽娜冷冷地说。
气氛顿时僵住了,塔丽娜的脸上又被笑容覆盖,她说:“抱歉,两位稍等。我去准备咖啡。”
塔丽娜消失后,宫森这才意识到房间只剩下他和阿星两人,他尴尬地看了阿星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阿星的聪慧自然看出了宫森的不自然,她靠近宫森几步,轻声问:“森,大伯真的走了?”
宫森嗯了一声,“我亲手埋葬了他。”
“我很抱歉。”
“不,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宫森摇了摇头说,“我……”
“森,看得出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开始变得对周围谨慎了。”
宫森不置可否地笑笑,“的确,一个月的时间,两个至亲之人就离开了我,怎么能不让我对周围的世界变得谨慎?”
“两个?”
“是的。”宫森没有隐瞒什么,当下便将阿星走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所以,阿星……”
“你别说了,我明白。”阿星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怪你。”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塔丽娜托着三杯咖啡走了进来。
“没什么。”
塔丽娜看了二人一眼情况便了然于胸。“这是我煮的咖啡,请二位品尝一下,看是否合口味。”
“塔丽娜,请恕我冒昧,我想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吧。”宫森扫了一眼香气四溢的咖啡说。
塔丽娜抿了一口咖啡,她一脸惬意地笑了笑,说:“你听说过‘虫污计划‘吗?”
宫森摇头,他忽然想起了月对他提过主上的计划这件事,“没听过。”
“也对,宫天琪为了保护你免受不必要的伤害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过盗墓你多少应该知道吧?”
“这跟盗墓扯上什么关系了?”阿星忍不住插嘴问。
塔丽娜用银质的小勺敲了敲咖啡杯,然后说:“墓主人为了防止盗墓贼会在墓中安装重重机关。墓地里的一些骨骸很可能就是盗墓贼的。”
“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虫污计划‘就是个很厉害的机关?”
“也是也不是。”塔丽娜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怎么讲?”
“不瞒你说,我们曾派队伍探险遗迹之都,但他们都死在了那里。”
宫森和阿星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他们也用生命换回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塔丽娜说完,从身后的档案柜中拿出了两张照片递给了宫森二人。
照片上,几只虫子躺在土黄色的石板上一动不动。虫子的外形近似三角形,灰绿色的触角上有两只猩红的眼睛。不过,最让二人吃惊的是这些虫子竟然有三条腿!
“它们为什么不动?”宫森指了指虫子问。
“那是尸体。”
宫森呵呵地笑了笑,“怎么,几只虫子就能将你的人马杀的片甲不留?”
“不,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些虫子已经死了不知多长时间了。”
“那你的人是怎么死的?”阿星问。
塔丽娜看着二人,顿了一会儿说:“根据我们的反复研究,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虫子发出的气体毒死的。”
宫森和阿星对视了一眼,说:“这不可能,既然虫子发出的气体能毒死人,那么它一定会通过空气传播影响其它地区的。”
“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他们到达遗迹之都的那一天,正好碰上了沙漠中少有的暴雨。”
“你认为他们的死亡跟天气有直接的联系?”
“我怀疑这种气体是通过水来传播的。”
二人一听,陷入了沉思中,少顷,宫森说:“有道理。毒气通过雨水传播威胁其它生物的生命。但它正好处在缺水的环境中,所以周边地区。等等,你不会告诉我‘它们‘的计划跟虫子的毒气有关吧?”
塔丽娜露出赞许的目光,她拿起那张照片说:“‘它们’的计划也就是‘虫污’计划。‘它们’打开遗迹,放出‘虫污’,而龙纹密盒便是打开遗迹的一把钥匙。”
“天哪!难道‘它们’要毁灭整个世界?”阿星吃惊地捂住了嘴。
塔丽娜嗯了一声,她低声说:“空气是流动的。”
“水呢,水从哪里来?‘它们’不会把水一车一车的往沙漠里运吧?”
“或许会采用最笨的方法,或许会人工降雨。这一点谁都说不定。”
宫森吁了口气,“的确。可你刚才说龙纹密盒是主钥匙。这是怎么回事?”
“经过我们的勘测,遗迹有一个主门和三个副门。每一扇门上有一个奇特的钥匙孔,主门的钥匙孔是三角形的,显然是那个该死的盒子,从其它三个钥匙孔的形状来判断,它们应该是两枚戒指,和……”
“和什么?”
“和你脖子上的挂坠儿。”
“你让宫森和你一同出海是为寻找另外两把钥匙?”
“不,是一把。”
“为什么?”宫森摸了摸挂坠问。
“因为其中的一枚裁决之戒已经在‘它们’手上了。”塔丽娜说完后,会议室完全沉默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宫森忽然问,虽然他还有很多疑问。
“不急,在我们出发前还有一件更好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听阿星说你懂梵文?”
“皮毛而已。”
“你把这几句话翻译出来吧,如果你想此行顺利的话。”
宫森接过塔丽娜递过来的纸,他看着纸上文字直接念了出来——我看到心爱的紫罗兰枯萎至死。
我看到复活的灵魂在荒冢中漫步前行。
我看到了白色的云朵渐行渐远。
生与死的边缘我孤独彷徨。
爱与痛的交织难以演绎我的悲伤。
且不管生命能否长久依旧。
“你因孤独而生,又因孤独而亡。”塔丽娜轻轻地吟道。
2月8日 骄阳似火
窄小的客厅,拥挤的走道,肮脏不堪的墙面和满地的酒瓶。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就是我的家庭,我忘记在这个空间中生存多长时间了,自从妈妈被那个男人骗来,我就一直居住于此。
但一切都是错误的,和我们想象中的完全相反,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用什么手段把我妈妈骗到手的,是因为妈妈看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才跟了那个男人?但总之,一切都已成定局。
那个男人对我们的毒打早已成家常便饭,他每次喝完酒后恶毒的咒骂就会不停地响着,稍有异议都会遭到他无情的毒打。
我常常在深夜听到母亲和弟弟的惨叫,我捂住耳朵,迫使自己入睡。那个男人的骂声和母亲的讨饶令我浑身颤栗。一股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开始肆虐着我的灵魂,分裂着我的肉体。入梦后,我总会看见自己拿着一把剪刀,来到那个男人背后,捂住他的嘴,轻松地割断他的喉咙。
我期待自己能一直待在梦中,不要醒来去面对地狱般的一天。我曾幻想过逃离这里,但我不能丢下日渐消瘦的母亲和毫无生存能力的弟弟。
“啊!”
“求求你,别再打他了,把你的怒气发泄到我身上吧,求求你了……”
又是哀嚎,又是求饶!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它像个魔鬼似的狂叫着,然后钻进的我的身体,撕裂着我的灵魂。
我要杀了他!是的,我要杀了那个男人!
我大叫着,奋力踹开身前的桌子,丢掉手中的笔,冲向客厅,我用尽全身力量向那个男人撞去。他见我冲来,抬起脚,狠命踹向我的脑袋……
2月9日 乌云密布
嘴边传来一阵温热,我贪婪地吮吸着,那竟然是鲜美的牛奶。
“滚开!谁让你喂他牛奶的,我要饿死这个混蛋!”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母亲尖叫一声,摔倒在地,接着就是瓶子的破碎声。
我悠悠转醒,看到母亲趴在他脚边为我求饶。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鼻涕已经流到了她的嘴里。
“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弟弟没有在这里……
2月10日 阴雨连绵
我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地上,惊恐地向后退着,他眼里布满血丝,眼中尽是恐惧的泪水,瓮动的嘴唇毫无血色。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极力求饶。
一个男孩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然后跪在他面前,左手伸向了那个早已被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男人。在他发出惨叫前,男孩猛地捂住男人的嘴,右手的尖刀划过了男人的咽喉,血光四溅。我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看到那个男孩缓缓扭过头来。
我惨叫一声,接着便被惊醒了。
狭小的卧室,摆放杂乱的物品,我吁了一口气,原来刚才是一场噩梦。我依然无法摆脱恐惧,我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双目通红,像一个恶魔一样狞笑着——他和我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竟然看到我自己手持尖刀杀了那个男人!我不敢再往下想象了,他猩红的眸子和残忍的微笑依然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烁着。为了摆脱恐惧的侵扰,我放松身体,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此时窗外一片黑暗,但我不敢再入睡了。
耳边响了敲门声,我打开房门看到了母亲一脸担忧的样子。她的头发依然散乱,不过红肿的眼睛好了很多。
“你怎么了,亲爱的?”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吻了吻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