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髯公用随身的钥匙开了那道黑色的石门,拿起一根火把点着了,带着红豆进入山洞之中。
入洞之后又是一道锁,黄髯公开了锁,带红豆来到山洞深处。洞室不大,中间有一张木桌、一张小木床,还有一个铁制的带锁的橱子。黄髯公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熄灭了火把,说道:“这个橱子之中收藏的,便是蜘蛛洞的不传秘笈。咱们五毒门虽然五毒并行,但门规所限,五洞之间不得交流用毒之术,我虽是掌门,也不敢违背门规,因此,对于这蜘蛛洞中的秘笈,我也不知其中内容,你母亲又离去得早,一切只能由你自己来摸索了。”
红豆道:“舅舅,我……我不敢与蜘蛛打交道。”
黄髯公笑了笑道:“你母亲当年接管蜘蛛洞之时,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她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们五毒门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五洞长老只剩下两个,你母亲的师父也不幸早逝,你母亲也是凭着这些秘笈,自己摸索出来的。你可不要忘了你母亲呀。”
红豆道:“孩儿谨遵舅舅教诲,也不敢忘记娘亲。”
黄髯公道:“你便安心在这里自修,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看你天资极好,日后修为一定比你母亲强。五毒门蜘蛛洞的名头,就指望你来把它发扬光大了。”
红豆脸上微微一红,说道:“舅舅说笑了。”
黄髯公道:“还有一事:咱们五毒门中,一旦担任长老这职,便要给自己取一个外号,而且一定要与自己的属洞有关。我看你便叫红蜘蛛,如何?”
红豆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外号,让人一听便会敬而远之。我可不可以不改名字?”
黄髯公道:“这事虽是惯例,却也没有听说必须要这样做,因此我不便强求,要你自己做主。”
红豆道:“那,我便不改了,仍然叫红豆吧。”
黄髯公点了点头,拿起火把点燃了,走了出去,随手闭上了石门。红豆开了铁橱子的锁,橱子共分三层,最下一层是一些各类颜色的粉末,中间一层是一些风干的蜘蛛,各种各样的都有,估计有上百种之多。最上一层有三本书,书面上灰迹斑斑。红豆拿下书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书共有三本,一本名叫《蛛毒经》,一本叫《蛛毒克解》,最厚的一本叫《万毒辑要》。
红豆拿着书,来到桌前坐下,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大体翻了一下三本书。《蛛毒经》主要记载了世间各种蜘蛛的毒性及炼毒、用毒之法。《蛛毒克解》记载的是解蛛毒的法子。《万毒辑要》则是简要介绍了世间的各种毒虫毒物的毒性,及简单的解法。红豆从《蛛毒经》开始看起,因为她自小跟着母亲黑蜘蛛,虽然没有刻意学习过蛛毒,但每日里耳濡目染,对蛛毒并不陌生。而书中所记内容,亦是由浅至深,红豆初时看得极为容易,看到一半之后,才慢慢地有些不懂。
“不管懂不懂,先记住再说。”红豆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红豆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那中年妇女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属下黑英参见长老,教主让我从今日起,负责你的日常饮食起居。”
“英姨快不要多礼。”红豆急忙还了一礼,说道:“谢谢英姨,让您费心了。”
黑英将竹篮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两样小菜,一碗米饭,说道:“你先吃着,我呆会来收拾。”说着退了出去。
自此起,红豆便留在蜘蛛洞中,潜心钻研蛛毒秘笈。黑英一日两次来送饭,二人日渐熟悉,到后来,黑英放下饭菜后,也不再退出去,而是坐在一边,看着红豆吃饭,眼神脸色之间,流露着一股慈祥,仿佛是母亲看着女儿吃饭一样。有时,红豆吃完饭,会与黑英说一会儿话,或是向黑英打听一些教中轶事。
时光荏苒,花落花开,一直呆在蜘蛛洞中的红豆却不知寒暑之变。她先是将三本秘笈完全记住在心里,然后对照着铁橱里风干的各种蜘蛛,一一去比对、学习。有时遇到实在搞不懂的地方,便出洞去问黄髯公,虽然门规严禁两洞交流用毒之法,但红豆年纪较小,水平尚浅,于用毒之术又不精通,因此黄髯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有时自己不便出面,便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红豆的表哥黄权出面,为红豆解释一些问题。黄权年纪虽也不大,但自小成长在五毒门之中,用毒之术已是小一辈中最精妙的。
转眼之间,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红豆在黄髯公与黄权的帮助下,将蜘蛛洞中的秘笈基本看了一遍,虽然还不太精通,但用毒之术却有一个质的飞跃。以前看着都害怕的一些毒虫,象蜘蛛、蜈蚣、蝎子等,现在竟然可以放在手里,或挂在脖子上,自如地玩弄着。看着面前那些象宠物一样温顺的毒虫,她心里不由得也会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虽然闲暇之时,红豆会怀念母亲,思念梁青,但内心里却有一种自我控制力量,让她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忆,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时间,都用到钻研武功与毒术上。而把自己胸中的一份浓浓的相思,付于了山涧中的清风明月。
在红豆苦心学艺之时,黄权的内心里却有了太多的变化。黄权作为五毒门掌门的独子,自小便被赋予了太多的期望与责任感。黄髯公希望他能光大门楣,将来带领着五毒门走出低俗,重振当年的辉煌。当年五毒门与东海金蛇岛的一战,让江湖上威名正隆的五毒门,一下子陷入低俗之中。黄髯公执掌五毒门后,尽量约束弟子,少在江湖上走动,目的就是少结敌人,暗中积蓄力量,以图日后东山再起。黄权自小聪慧有加,学什么本领都特别快,因此被五毒门上下看作是五毒门复兴的希望。因此,黄髯公对儿子管教特别严格,不仅不让他外出走动,连日常的七情六欲也不能表露出来,活脱脱一个苦行僧的形象。
在红豆到来之前,黄权已习惯于听众父亲的意见与教诲,他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不让自己外出,是为了安全,不让自己成家立业,是为了让自己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习武与毒术上。黄权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红豆的到来,让他有思想有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在看到红豆的那一瞬间,黄权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直直地盯着红豆,心在急剧地跳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黄髯公二十几年苦心种在他心中的各种理想与责任,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黄髯公没有感到儿子的变化,他因忙于自己的武学钻研与教中事务,遂要求黄权负责教授红豆用毒之术。黄权有了如此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从那一天开始,他便整日里与红豆泡在一起,以致于五毒门上下都认为,黄髯公已经有意将红豆许配给黄权。
因为五毒门中众人已将她认定为未来的教主夫人,而且红豆本身便是五洞长老之一,位高权重,因此教中上下对她尊敬有加,同时红豆外表甜美,性格温柔,也颇得众人青睐。因此红豆在五毒门中的的日子很好过。但她内心里,却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烦恼。因为她的内心,早已被一个男人占满,再也容不下别人。当黄权在她面前大献殷勤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想伤害黄权,却又不能接受他的殷勤。于是,她有意无意地将梁青的事情讲给黄权听,每一次都将黄权听得神情迷茫、目光恶毒。
这一日,黄髯公突然派人来请红豆。原来,五毒门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蝎子洞长老海蝎子的尸体,并将这一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教中。黄髯公听后十分震怒,但自己练功正在紧要关头,不能下山。而黑蜘蛛生死不明,无牙蛇与红头蟾蜍又杳无音讯,黄髯公无法,只得派黄权与两个得力的属下下山,查明海蝎子的死因。黄权向黄髯公提出,带红豆同行。黄髯公亲自征询红豆的意见。红豆本不想与黄权同行,但两年多来枯燥而无聊的生活,让她特别向往外面的世界,同时,对梁青的思念与日俱增,也让她最终下定决心,下山走一遭。虽然她也知道,即使见了梁青,也一定不会有结果,一定会更加难受,但她已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见一见梁青,即使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已足够。
兄妹二人与两名属下离了五毒门,按照先前得到的消息,先到河北一带查看了海蝎子的尸体,除了看出海蝎子是被人用掌力打烂了脑袋之外,没有发现其它有用的线索,更没有查出杀人的凶手是谁。黄权甚感无聊,提议到处走走玩玩,红豆也不十分反对。二人一路南下,在路上无意中听到梁青担任平南大军主帅的消息,红豆大喜,立即决定南下,黄权虽不太愿意,但更不愿意离开红豆。
南下途中,黄权又收到了黄髯公的命令,说红头蟾蜍被杀身亡,要求黄权再去查明凶手。黄权要求红豆同去,红豆对好色的红头蟾蜍素无好感,而且也认定这是一个摆脱黄权纠缠的极好的机会,因此婉拒了黄权的建议。谁知,黄权竟敢置父亲的命令于不顾,将任务派给两个随行的属下,自己则陪红豆继续南下。红豆无法,只得与黄权继续同行。
二人一边走一边打听,不一日来到长江边。有消息说,梁青的平南大军已经班师回朝,红豆无法,只得听从了黄权的意见,到黄髯公的一个故交、名叫赵良的家中暂住了几天。而这个赵良,正是龙海的手下。这一日,龙海宴请梁青一行人,让包括赵良在内的四五个手下和五六个至交故友作陪,黄权与红豆受赵良之请,也随行而来。让红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在龙海家里与梁青重逢。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妹子,你受苦了。”梁青听完后心下歉然。
“我不苦。”红豆说道:“我在汉中的日子,虽然很单调,很枯燥,但很充实。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能比我过去十几年学的还要多。”
梁青笑道:“那你现在的水平一定很高了,有时间也教我几招。”
红豆幽幽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的。”
梁青听她语气,心里伤感,转了个话题,说道:“你表哥对你很不错呀。”
红豆道:“表哥对我真的很不错,不过,我不喜欢。我更宁愿他对我冷淡一些。”
梁青感到奇怪,问道:“为什么?他对你好了,你不高兴么?”
红豆直直地盯着梁青,问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梁青默然了,他当然明白红豆的意思,但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已是有妻室的人,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与红豆无拘无束地说话、交往。面对着如花似玉、温柔多情的红豆,他只能将自己的那一份情意深深地埋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祝福她一生平安幸福。
“怎么了?你生气了?”红豆见他久久不说话,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气量也太小了些吧。”
梁青道:“我是不会生你的气的,永远都不会,不管你怎么对我。今生今世,我对不起你。”
红豆道:“咱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大哥,咱们这次能再见,我心里很高兴,我给你唱支歌听,好不好?”
梁青脸上一红,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便是龙海的宅院,迟疑道:“在这里么?会被别人听见的。”
红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是逗你玩的,我可不会唱歌,你不用这么紧张。”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看见连秋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师父,出大事了。”
梁青心下一沉,问道:“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连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龙海夫妇,死了。”
梁青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赶回大厅。
此时大厅之中已是一片混乱。龙海与铁爪龙婆静静在躺在地上,全身没有一点伤痕,脸色一如平常,只是气息全无,尸体已渐渐冰冷。
“梁青,龙大哥好心好意地对待你,你们竟然恩将仇报,将他害死,我要杀了你们,为龙大哥报仇。”龙海一个部属大叫着,声音歇斯底里。
“龙老前辈不是我们杀的。”梁青心中虽然吃惊,但表情冷静,说道:“我与龙老前辈无怨无仇,前几天的过节也已解开,我又怎么会杀他?”
“不是你们,又会是谁?”另一个人说道:“难道会是我们杀的不成?”
“我与龙老前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们决计不会杀他。”梁青走到大厅中间,眼睛紧紧地盯着刚才说话之人,问道:“你说是我们杀了人,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在梁青的目视下,不由得有些心虚,说道:“你们既然偷偷杀了人,又怎么会留下证据?”
梁青回过头来,说道:“我们先不要相互攻击,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出龙老前辈的死因,然后再设法找出凶手。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相互猜测,相互攻击,会让真正的凶手溜走的。”
“我同意越王殿下的说法。”龙原走了过来,说道:“我也相信我父母不是殿下杀的。”
“龙原,你可不要胳膊肘向外拐。”龙海的一个手下说道:“现在真相未明,在场的人都有嫌疑。”
“我是向理不向人。”龙原说道:“我父母无缘无故被害,我比谁都难过。但我们现在要冷静,要找出真正的凶手。如果我们胡乱猜测,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又怎么对得起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看着悲伤之余的龙原如此清醒沉着,梁青心里不由得暗自称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