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求医
刚刚下过一阵雨，崎岖的山路更加难行。
百花仙子与雪儿并肩而行。王青跟在后面，一会儿看看雪儿，一会儿看看百花仙子。百花仙子在这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如履平地，神态悠然自得。雪儿的背影，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咱们要去求见的神医，究竟是谁？”王青追上两步，问道：“仙子可否先告知晚辈，否则呆会儿见了面，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岂不失礼？”
“你们只管叫他百草生就是，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我也不知道。”百花仙子道：“他的医术极其高明，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高明的医术。只是他的性格极其古怪，是以江湖上得他医治的人并不多，所以名气并不大。呆会儿你们见了他，说话可一定要注意。”二人连声答应着。
不一会儿，三人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堵直立的崖前。百花仙子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一片甚为平整、似是被人凿过的地方敲了两下，不一会儿，石壁中间忽然吱吱地响着，竟裂出一道缝来。从中间走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蓝衫少年，向百花仙子深施一礼，道：“晚辈参见仙子。”百花仙子问道：“龙原，你师父可在？”那蓝衫少年龙原道：“家师正在药室配药。是否需要晚辈去禀报一下？”百花仙子道：“不用了，我们直接去就是。”看样子双方甚为熟悉。
龙原闪在一旁，作了一个请的姿式，三人进入石门，通过一段阴暗的通道，忽觉面前一亮：小小的山谷之中，鲜花竞开，竟不输于百花谷。迎面吹来的风，温温的，让人没有丝毫的寒冷。此时谷外已是百花落尽的深秋，而这谷内，让人感觉仿佛又进入了春天一般。
三人顺着花丛间的一条小路，来到谷中的一座小石屋前，百花仙子喊道：“百草生，你在忙什么呢？有故人来访，也不迎接一下。”
“哈哈哈。”人未到、笑先闻。一声长笑，从石屋中走出一个中年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身着一袭灰布衣衫，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双眉入鬓，模样甚是英俊。
百花仙子一抱拳，道：“两年不见，老邻居一向可好？今天我冒昧来访，是有事相求。”百草生还了一礼，道：“你我之间，还用说这样的客套话么？先里面坐，有话慢慢说。”
石屋之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药柜，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草药。四人按主宾之位坐下，百草生吩咐弟子上茶。王青见那茶颜色甚是清淡，味道却甚浓。百花仙子问道：“百草生，这又是你研制的什么茶？”百草生道：“仙子你也是熟悉草木之人，你可尝出这茶中的奥妙？”百花仙子道：“我只熟悉花，不熟悉草，你只管直说便是。我可尝不出来。”
百草生神色甚是得意，道：“这茶是我用了八八六十四味药熬制而成，有安神补脑之功效。只是味道有些浓。”百花仙子道：“这茶叫什么名字？”百草生摇头道：“因为还没有改进完成，所以还没有名字。”
百花仙子道：“那我给起个名字，如何？”百草生道：“这个不急，你不是说有事找我么，是什么事？”百花仙子放下茶杯，喊道：“雪儿，过来。”雪儿走到她身边，百花仙子站起来，让雪儿坐下，道：“你先看看我这个弟子有什么问题。”百草生用手一指，笑道：“来考我？这个难不住我的。”伸两指搭上雪儿的脉搏，闭上双眼，手捋清须，神态自然。忽然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睁开眼道：“我再试试另一只手。”雪儿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王青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百草生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道：“令徒的脉象极为怪异，我平生从未遇见过。不过，我也能猜出个一二分来。”顿了顿，续道：“令徒象是受过什么惊吓，因而患上了失忆症。就是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了。至于是全部记忆丧失，还是只有部分事情不记得了，我不是很确定。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前辈，你一定要救救她。”王青扑通一声跪在百草生的面前：“前辈医术通天，一定能医好她，望前辈发发慈悲。”
“不必如此多礼，小兄弟你先起来。”百草生说着，将王青扶了起来。道：“我和仙子乃是故交好友，她的弟子生病，我一定尽力而为。况且象这样的病症，我一生也遇不上几次，所以我也不想错过，你尽可放心。只是，这种失忆症，因在身外，根在脑中，绝非药石针灸所能奏效的。”
“这么说，雪儿的病是医不好了？”百花仙子有些失望。
“也不全是。”百草生道：“还有些希望，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这种病不伤身体，，也不会再恶化，医治也不急在一时。你们先住下，在我这蝶源谷中玩几天，待我想想办法。”
百花仙子道：“左右我们也是无事，就在这里玩几天吧。”语气甚是平淡。
百草生道：“令徒的病虽然我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但有一件事却让你高兴。”
“什么事？”
“从脉象上看，令徒似乎食用了一种奇怪的食物，让她在短时间内功力大进。如果令徒肯用心练功，不出十年，她必定会成为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你这么肯定？”
“仙子也一定看出来了，只是来考验我。”百草生道：“令徒机缘巧合，练一年功力顶得上普通人练三五年呢。”
正说话间，龙原走了进来，对百草生道：“师父，出来了。”
百草生闻言身体一震，纵身窜了出去，竟顾不上与众人打个招呼，身形之快，世所罕有。四人跟了出去，只见百草生在花丛中几个起落，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三人跟着龙原向谷中走去，雪儿忽道：“师父，你看，那棵树上好多蝴蝶呀！”王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有一棵树甚是奇特：树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蝴蝶，形态不一，颜色各异，微风一吹，象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蝴蝶的聚会。
百花仙子笑道：“雪儿，那些不是蝴蝶，而是树的叶子。”
“树的叶子？”雪儿有些吃惊：“世间还有这样的树叶？”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百花仙子道：“那棵树的叶子，就象是一只只的蝴蝶，因此那棵树的名字就叫‘蝶羽树’。”
“蝶羽树？好美的名字。”雪儿有些陶醉：“以后，我一定在我家里种一棵。”
“真是傻孩子。”百花仙子笑道：“这种树可不易种活，对水土风的要求极为苛刻，我这一生中，也只见过这一棵。”
说话间，四人来到小树林中，只见百草生站在蝶羽树旁，一动不动，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只奇怪的蝴蝶正飞舞着：那蝴蝶比一般的蝴蝶要大得多，似有人的脸面那么大，尾巴上长着两条长长的尾须，似乎与传说中凤凰的尾巴一样。
“好美的蝴蝶。”雪儿喊着就要跑过去。百花仙子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不要乱动，你看地下。”
雪儿一看地下，吃了一惊，只见地下大大小小共有五条蛇，每条蛇都将身体盘成一团，蛇头高高地仰着，直直地盯着那只蝴蝶。五条蛇围成一个圆圈，似是一个小小的圆阵，将那只蝴蝶围在中间。
“那只蝴蝶，我们给它取名字叫凤蝶。”龙原低声道。
“凤蝶？”王青看着那只蝴蝶，真是象极了一只传说中的凤凰。
那凤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地面的五条蛇盘身不动，只是蛇头随着凤蝶的飞舞而转动，神情极是紧张。忽然，那凤蝶猛得向一条蛇疾冲而下，那蛇头一低，待凤蝶离自己不到两寸的距离，蛇头猛得向凤蝶咬去，同时两边的两条蛇也袭向凤蝶。
“好阵法。”王青赞了一句。
“啊！”雪儿叫了一声，伸手从地上拣起一枚石子，向其中一条蛇扔去。
“不要动。”百草生伸手接住石子，低声叫了一声。眼睛却不离那凤蝶。
百花仙子拉住雪儿，示意她不要乱动。只见那凤蝶似是一个趔趄，忽然向左边那条蛇飞去。那条蛇一口没有咬到凤蝶，头正伸得正长，那凤蝶在它的七寸处稍一停留，振翅向半空中飞去，只是在半空中飞舞，不再向下袭击。不一会儿，那条蛇忽然头一低，竟象是死了一般。
五条蛇只剩下四条，蛇阵已破。那凤蝶又飞了两圈，其中一条较小的蛇忽然离开蛇阵，向旁边的草丛钻去。趁此机会，那凤蝶忽地向下，袭向蛇阵中最大的一条蛇，随即又飞上天。那条最大的蛇头转了三圈，忽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凤蝶又飞下来，将另外的两条蛇击杀。
看着地上的几条蛇，五人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凤蝶忽然飞到一条蛇头上，双翅振动着，似乎是在花丛中采蜜一般，不一会儿又换到另一条蛇头上。
“它正在吸食蛇毒。”百草生道：“凤蝶虽然外表美丽，但却是世间最毒的蝴蝶。”
那凤蝶吸食完三条蛇的毒，又向那条最大的蛇飞去。忽然，那条最大的蛇身子一缩，直向那凤蝶咬去，那凤蝶似乎没有想到它会假死，一时竟没能闪开，那蛇一口咬住了凤蝶的一条尾须。
“师父，快救它。”雪儿哀求道。百草生手一扬，手中石子飞出，一下击在蛇头上，顿时将那蛇头击得粉碎。那凤蝶在死蛇周围飞了两圈，竟不再去吸食蛇毒，双翅一振，飞向蝶羽树，消失在树叶之中。
“这种凤蝶有毒？”百花仙子想起了百草生的话。
“是的。”百草生道：“凤蝶专以毒蛇为食，所以毒性极强。”
“怎么会这样？”雪儿忽道：“这种凤蝶看起来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竟然有毒。”言语中失望至极。
王青忽然想到了什么，走上去一把拉住雪儿的手，道：“雪君，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以前特别喜欢蝴蝶，你知不知道？在杭州的时候，你捉了那么多的蝴蝶，各种颜色的都有，但后来你不忍心看它们在笼子里受苦，又把它们全部放了生，你还记得么？”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雪儿摇头说着，抽出双手，向后退了两步。王青赶上两步，急道：“你再想想，你一定想得起来的。”雪儿双手抱着头，满脸痛苦的神色：“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你不要过来。”王青又向前走，雪儿一转身躲在百花仙子身后，叫道：“师父。”
“你不要再逼她。”百花仙子道：“让她自己慢慢恢复便是。”
“眼下便是大好机会，她想起了蝴蝶，肯定也能想起别的事情。我们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王青说着，又去拉雪儿的手。百花仙子伸手拦住王青，道：“你没看到雪儿很痛苦么？你忍心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她？”
“为了能让她恢复记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王青伸手格开百花仙子的手，又去拉雪儿。百花仙子怒道：“你对雪儿这么残忍，我真得怀疑你的身份。即使你真是雪儿的丈夫，我也不能将雪儿交给你。”左掌直向王青手臂切下。王青虽然眼睛看着雪儿，手却不自觉地反转，一指点向百花仙子的手腕。
“好小子，你敢动手。”百花仙子怒气更盛，左手拉过雪儿，右手猛地向王青前胸击去。王青恍然如大梦中惊醒，叫道：“仙子，我——”
百花仙子不容他解释，双手连击，怪招迭出。王青不敢还手，只得连连后退。百花仙子道：“你再不还手，可要将小命送在这里了。”王青道：“晚辈不敢。”百花仙子哼了一声，道：“刚才你不是已经动过手了么，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若能打败我，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如果你打不赢我，就别想再见雪儿的面。我说得到，做得到，你还不动手么？”
王青听她不像说笑，一咬牙道：“那晚辈得罪了。”左手挡住百花仙子攻来的一记，右手一招“寒阳舞雪”击出，百花仙子纵身躲过，赞道：“好掌法。”
数招一过，王青心中怯意消失，将自己所学功夫一招招地使出，虽不能将百花仙子击倒，却也赢得了她的不少称赞之声。王青所学功夫，主要来自两人：一是师父落花师太，二是胡杨。胡杨只教授了他一套“天山六阳掌”，而落花师太乃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所学甚多，自己独创的功夫也不少。此时王青只攻不守，将这些江湖上极少出现的功夫一招招使出，一时间竟将百花仙子攻了个措手不及。
二十年前，百花仙子因一个特别的原因，退出江湖，隐居百花谷，将自己平时行侠仗义所救下的上百名女子集中起来，创立百花教。二十年来，她全心全意经营百花教，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二十年的隐居生活，把她年少时的锐气全部磨尽，让她变成了一个大度无刚、行事稳健的长者。此时她见王青妙招迭出，武功高强，心中不禁起了惜才之意。说道：“你可要小心了，我要出绝招了。”双手一拢，直向王青头上击下。王青向左一闪，忽见百花仙子的双掌已离自己的前胸不足三寸，心知自己与她武功相差太远，根本无法与她内力相拼，但此时却已无别法，双掌直推，接住百花仙子的掌力。
百花仙子一击成功，只是想试一下王青的内力，并不想伤了王青，她暗自收回了自己半数的内力，待两人掌力相接之时，忽觉掌力击空，面前竟然没有王青的身影。
百花仙子停住脚步，看清眼前的形势，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有一人抓着王青的后背衣衫，硬硬地将王青拖离了自己的掌力范围。
而那抓着王青的人，竟然是百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