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明誓
“百花仙子名满江湖，竟去欺负两个后生晚辈，传将出去，不怕损了自己的威名么？”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影跃上台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百花仙子站起身来，凌虚一抓，将牡丹落在地上的长剑抓在手中。眼睛直直地盯着来人，看得出，她对来人非常重视。
“师父！”红豆忽然叫道。王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黑丝衣衫，身材修长，体格标致。看不出她的年纪到底有多大，岁月的流逝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她的表情之中，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美丽绝伦的脸上，带着一股倔强的冷艳。正是红豆的师父黑蜘蛛。
“天下竟有这样漂亮的女人！”王青从内心里赞了一句。
黑蜘蛛对红豆点了点头，回头道：“百花仙子，你我虽说不是朋友，也可算得上是相识吧。我不在这里，你就这样对待我的徒弟？难道这是你百花谷特有的待客之道？”
百花仙子一挥手，那七八个少女长剑回鞘，退了回去。百花仙子道：“那个臭男人私闯百花谷，当面调戏我的徒弟，罪不容赦。你的徒弟要护着他，不肯独自离去，我也没有办法。”语气之中甚是鄙视。
“我没有错，你不要血口喷人。”王青走上前去，大声道：“百花仙子，你也是一教之主，说话却如此混淆黑白。雪君明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却将她囚禁在这里，不让我们夫妻相见，是何道理？”
百花仙子道：“我不想和你争辩，雪儿便在这里，你们到底是不是认识，一问便知。”不再理会王青，转身对黑蜘蛛道：“夫人，你今天到我百花谷中来，有何贵干？”黑蜘蛛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再与你比一次武。”百花仙子道：“你已经连输了三次了，还用比么？”黑蜘蛛道：“正是因为我连输了三次，才要再比。”百花仙子道：“那你把找我比武的缘由说清楚了，否则我不会再与你比试的。”黑蜘蛛道：“至于比武的缘由，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现在还不想说。不过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如果有一天，你教中的弟子出现意外伤亡的，你可不要认为是我干的。”
“你敢！”百花仙子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但如果你心中有什么需要发泄的，就冲着我来。欺负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你算什么英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英雄。”黑蜘蛛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找你比武，应不应战，在你，我管不着。但杀不杀人，却要看我有没有兴趣，同样你也控制不了。”
百花仙子目光收紧，缓缓地说道：“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和我再比一场了？”
“不错。”黑蜘蛛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马上离开百花谷，一年之内决不再踏进百花谷半步。”
“好，我们就再来比试一次。”百花仙子手中长剑闪烁着一丝青光。
“慢着，我今天突然不想比武了，咱们改天吧。”黑蜘蛛一摆手，对红豆喊道：“萍儿，咱们走。”转身便行。
百花教中众弟子见她有恃无恐、反复无常，心中气愤。哗啦啦亮出兵刃，只等百花仙子一声令下，便上前拼杀。
黑蜘蛛一声冷笑，道：“仙子今天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强行留下我师徒么？”
百花仙子心中也极为恼怒，但她素知黑蜘蛛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如若一时不忍结下这等强敌，自己虽然不怕，但教中众弟子可是后患无穷。示意众弟子不要冲动，道：“夫人走好。恕不远送。”
红豆一拉王青的手，道：“大哥，我们走吧。”
“我不走。”王青忽然说道：“我妻子雪君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挣脱了红豆的手，向雪君走去。
“雪君已经不认识你了，你清醒一下好不好？”红豆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
“她是不认识我了，但我还认识她。不管她认不认得我，她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王青停住脚步，回头对红豆道：“妹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但我一定要与我妻子在一起。她已没有了父母家庭，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一定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免得她寂寞孤独。我一定要找到天下最好的医生，医好她的病。”
红豆走到王青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有些痴迷：“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现在换成是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会不会也这样待我，陪我伴我，给我医病？”
王青点了点头，道：“会的。”
红豆嫣然一笑，道：“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很高兴。谢谢你，大哥，我会永远记住你这句话。你要好好保重。”转身离去，消失在花丛之中。
王青走到百花仙子面前，扑通跪倒在地，道：“万望仙子念晚辈对妻子的一片痴心，放雪君与我相聚。”
百花仙子双眉一挑，喝道：“看在蜘蛛夫人的面子上，我已不追究你的罪责，你还不赶快离去，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
“死，晚辈倒不怕，晚辈怕的是一辈子见不到我妻子。”王青的语气轻淡、却很坚决：“只要仙子肯让我们夫妻团聚，晚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样？”
“我——”王青稍一犹豫，道：“如果仙子不答应，晚辈就跪在这里，永远不起来。”
“哈哈哈。”百花仙子一阵狂笑，一丢手站了起来，道：“那你就跪在这里吧，我看你能跪多久。”吩咐众弟子道：“你们谁也不能理他，如果让我发现有人管这小子，我可绝不会轻饶。”走下台去。众人霎时间也走得干干净净。
王青发下如此重誓，本是一时心急，没想到百花仙子却顺手推舟，将了他一军。此时的王青，已是骑虎难下：要起身离去，心中却难以割舍。继续跪下去，却不知后果如何，如果自己跪上几天后，百花仙子忽然变卦，自己到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想站起来再去向百花仙子哀求，连他自己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自己。
“我该怎么办？雪君，你告诉我，好不好？”王青心中想着，面前闪现出雪君那清秀的脸庞，忽然拿定了主意：“我就跪在这里，直到雪君认我为止。没有雪君，我出去了也没有多大意思。”
主意拿定了，心下立即坦然。四周静悄悄地，只有几只秋虫的叫声。王青跪在地上，脑海中乱乱地，半年多来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雪君，胡杨，梅雨，红豆，红头蟾蜍，宇文CD。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在他的面前闪现着，挥之不去。
“红豆。”想起这个名字，王青心中微微地有一丝伤感。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秋夜的凉风带走了大地最后的一丝温暖。王青忽然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在自动地运转着，以此来对抗体外的寒气，猛得一惊，随即坦然：“左右也是无事，练练功也好，兴许时间能过得快些。”他本是性情洒脱、随遇而安之人，虽受百花仙子之累，长跪不起，心中却无半点怨恨之意，只是想怎样打发这无聊的长夜。心思一想到练功，索性把一切都抛下，全心全意地运功，也不去想如果被人打扰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青忽觉眼前有亮光晃动，睁眼来瞧，已是日出时分。只觉肚内有些饥饿，精神却甚是饱满，自是整夜练功的缘故。
整整一天，王青没有见到任何人，偌大的一个百花谷，仿佛失去了所有人的踪迹。王青别无他事，只有练功解闷。
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第五天的清晨，下了一场小雨。虽然不大，却将王青全身都淋透了，此时的他，又饥又渴，浑身无力，虽然内力精湛，却已是头晕眼花，全凭着心中的一丝意志坚持着。当他看清楚眼前持伞的红衣少女时，精神猛然间崩溃，就此人事不省。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百花仙子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轻轻地呷着。雪儿坐在她身边，象是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雪儿。”百花仙子放下茶杯，一脸的期待：“你想起什么了么？”
“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雪儿一脸的苦恼：“师父，我真没有用。”
“这不是你的错。”百花仙子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雪儿的头发，道：“雪儿，你能不能感觉到，那个叫王青的少年，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感觉不到。”雪儿道：“不过——”
“不过什么？”
雪儿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这样。”百花仙子点了点头，道：“你再去看一看他，看他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雪儿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急匆匆地跑回来，道：“师父，他，他晕过去了。”
“叫上几个人，把他抬到客房去，再让李妈烧一碗姜汤给他喝进去。”百花仙子道：“绝不能让他死了。——如果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可是你的夫君，你要小心了。”
迷迷糊糊之间，王青忽然见雪君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下大喜，道：“雪君，你知道么，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理我？”雪君不说话，转身走出屋去，王青追了出去，却见雪君纵身一跃，跳入花丛之中，变成了一只蝴蝶，慢慢地远去了。王青大惊，喊道：“雪君，雪君。”
“你又做恶梦了吧？”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正是他刚才在梦中见到的雪君。
“我这是在哪里？”王青猛地坐了起来，忽觉一阵头晕，定一定神，发现自己是在床上，身上盖着丝被，发着淡淡的幽香。王青伸手去拉雪儿，雪儿向后一缩，问道：“你能自己起来不？桌子上有些饭菜，你吃点吧。——何苦要这样糟蹋自己？”
“我吃，我吃。”王青走下床来，眼睛却不离雪儿。雪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说道：“你慢慢地吃，吃完了我再来与你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认我了？哈哈，她认我了。”王青喜极而泣，疯狂地笑着，坐在桌子边，拿起了筷子，忽然想道：“她以前为什么不认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是她受了什么威胁？如果这样，我应该去救她。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去救她？”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害怕，又有些恨自己：“雪君可能望穿了双眼，等着自己去救她，可是自己一看雪君不理自己，便六神无主，白白地自己糟蹋自己，真是误事不浅。”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想想不觉出气，又打了一个。
正吃着饭，王青忽觉有人进来，他虽连日不进食，身体有些虚弱，但内力如昔，猛地站起来，转身回头，双掌挡在胸前，待看清来人是百花仙子后，想起雪君的处境，心中更增警戒。
“你不用这样，我来找你只是想与你谈点事情。”百花仙子说道：“我想你可能认识雪儿。”
“不错，我认她识，怎么样？”王青道：“我不但认识她，而且还是她的丈夫，你有什么手段，对着我来就是，不要去伤害她。”
“伤害她？哈哈——”百花仙子一阵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徒弟，我有理由伤害她么？倒是你——”一指王青，道：“你说你是她的丈夫，怎么忍心让她独自一个人在外流浪？她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么？我初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么？象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子，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你还吃什么饭，饿死算了。”右手一挥，将桌上的碗筷，扫落在地。
“那些都不是我的错。”王青分辨着，却觉底气不足，百花仙子说得对，自己的确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虽然有些事情自己并不想让它发生。
“那好，我就全当你就是雪儿的丈夫，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百花仙子在椅子上坐下，道：“你如果说的有理，我就暂且饶了你，如果你说不出道理来，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这世上的无情男子，死在我手下的多了。”两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这事说来话长了。”王青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怎样与雪君相识，怎样灭门出逃，怎样荒山遇险，雪君怎样变脸出走等。只是省掉了与胡杨交往的一段。说到最后自己怎样辛苦寻找时，心中想起自己半年来所受的苦楚，禁不住眼泪盈眶。
“原来是这样。”百花仙子若有所悟，忽然厉声道：“那你怎么又与黑蜘蛛的徒弟勾结在一起？是不是找不到雪儿，便另寻新欢。”
“不是的。”王青大声道：“她只是为了帮师父打败你，外出寻找一把宝剑，恰巧看中了我的剑而已。我们没有什么，只是初识。”
“只是初识？”百花仙子冷笑一声，道：“我看不象吧，前几天你们一起来百花谷的时候，你们俩相互含情脉脉，似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哪里有半分初识的模样？说谎话骗人，你还不过关。”
“我真的没有想过什么。”王青脸色惨白，道：“我只想着找到雪君，与她相伴一生。她父亲将她托付给我，我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看着王青神情坚决，百花仙子脸色稍有缓和，道：“你既然有这份心，我暂且放过你。不过，以后可不许欺负雪儿，她现在是我的徒弟，你敢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我不会放过你。”
听百花仙子的话语之中，认同了他与雪君的事情，王青心中大喜，跪倒在地，道：“我发誓——”
“不用发什么誓，那些都没有用。”百花仙子右手一抬，王青只觉一股柔和的内力将自己托起，不敢用力相抗，顺势站了起来。
“你说雪儿是在你们杀死巨蟒后离开的？”百花仙子深思了一会儿，道：“她可能是受了惊吓，导致了记忆的丧失。”
“记忆丧失？”王青吃了一惊：“那她还有没有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她还会不会认识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过这种事。”
“仙子，请救救雪君。”王青“扑通”一声跪倒在百花仙子面前：“仙子见多识广，武功盖世，一定有办法的。如果雪君记不起我来，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受这份折磨。”
“你先起来。”百花仙子道：“我一定会尽力的，但看她这种情景，并不乐观。一切随缘吧。你明白么？”
“我明白。”王青谢过了百花仙子，站起身来。百花仙子又叮嘱了两句，出门而去。
王青默默地站着，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自己半年来辛辛苦苦，终于找到了雪君，却成了这个样子，想起雪君的情形，王青心头不禁伤感，但百花仙子的话，却让他看到了曙光，毕竟希望还在。
“虽然雪君现在不认识我，但她一切平安，还让我找到了她，上天毕竟对我不薄。”王青双掌合什，祷告了一番，心想：“不管雪君最终能不能认我，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不！”王青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要雪君认我，我要找回以前的她，我还要承担我的责任，保护她一辈子呢。老天呀，你发发慈悲吧，一定要让雪君好起来，否则——”王青不敢再想下去，身子微微颤抖着，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