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宴
“小子武功还算不错,怪不得敢来英雄救美。”那中年人没有再出手,言语中似乎对伤了王青也颇为不忍:“不过有些不自量力。嘿嘿!”转身而去,对二人竟没有看上一眼。
红豆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无睱去想,坐起来扶起王青,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依然滴着血,伸手帮他擦去,幽幽地说道:“感觉怎么样?——你这是何苦?”王青苦笑一声,道:“我没事的,只是受了点内伤,休息几天就好了。”红豆不敢让他活动太多,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一间茅屋,道:“咱们到那边休息一下吧。”扶起王青,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这间茅屋显然已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屋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四周布满了蛛网。红豆用一根树枝扫了扫,推开窗子亮了一会儿,扶王青进门坐好。王青道:“我要运功疗伤,麻烦你替我护法。”红豆点了点头,走出门去,顺手带上了门。
王青在地上坐好,闭上眼睛,丹田真气游走全身穴道,不一会儿头顶便烟雾缭绕,脸上大汗淋漓。他原本修习的内功以阴柔为主,不太适合男子修练,但自从学会天山六阳掌后,内力不自觉地增加了阳刚的成分,此时他的内力刚柔相济,竟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内力修为,所差只是火候而已。近来王青每练一次功,便觉自己内力增强一分,对胡杨的感激之情也随之增加了一分。
等真气抱元,气归丹田,王青觉得自己的内伤已好了一小半。他睁开眼睛,忽然闻到一股肉香,不由得食指大动,站起身来推门出去,只见屋外的空地上生着一堆火,烈焰上架着一头鹿,已烤得熟油下滴、香气四溢,红豆在一旁翻着,见王青走出门来,站起身道:“大哥,你练完功了?感觉怎么样?”王青点了点头,道:“好多了。”红豆脸上现出喜色,蹲下又翻着烤鹿,王青问道:“这鹿是你出去打的?”红豆笑道:“你让我给你护法,我可不敢离开,也该当我们有口福,这鹿竟自己跑到这里来,老天爷送给我们的饭,我可不敢不收。”
王青蹲下身来,添了两根木柴,见她原本白皙的脸庞,在火焰的照映下显得红扑扑的,鼻子尖上挂着几粒细小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烤鹿,不由得心中一动。红豆抬起头来,见王青直直得盯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在看什么?”王青道:“你真美。”话一出口,突然想起了雪君,感觉有些后悔。
红豆倒没有注意到王青表情的变化,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又将烤鹿翻了一下,撕下一条鹿腿,递给王青,道:“你尝尝我的手艺,不过可不许说难吃。”王青心中好笑,顺手接过,张口便咬,突然间他竟呆住了:这烤鹿的火候恰到好处,外焦里嫩,香软可口,除了没有咸味外,无一不是上乘之作。王青连连道:“好吃,好吃。”
红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王青,似乎早已惯了这样的赞美。王青双手并用,不一会儿就将一条鹿腿吃得干干净净,红豆又撕下一条鹿腿,递了过去,自己从鹿胸脯上撕了两块肉,慢慢地放在嘴里嚼着,双眼却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青。
王青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手艺?真是让我佩服之极。”红豆笑道:“我也不是学的,是自己悟出来的。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四处流浪,有时难免要在荒野山林里过夜,师父对做饭的事一窍不通,我只能自己来做了,初时做得也不好吃,后来慢慢地也就差不多了。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王青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烤肉了。只可惜,我没有口福多吃几回。”红豆道:“你如果想吃,我可以永远做给你吃。”
王青一句戏语,竟换来红豆的一片真情表白,心中不由得一荡,但随即想起雪君,心中一凛,岔开话题,道:“今天与你打架的那人是谁?你是怎样与他打起来的?”红豆道:“我也不认识他。我骑马在路上走着,他挡在路中间,忽然向我出手,我还了一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王青道:“这人武功极高,应该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这样不自重。象他这样的武学高手,江湖上屈指可数,可他到底是谁呢?”
天渐渐暗了下来,四周静悄悄地,只有几只秋虫在呢喃着。
两人猜了一会儿,也猜不出个结果来,索性不再去想,王青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么?准备去哪里?”红豆道:“我现在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就是要陪你在这里养好伤。你为我受了伤,我不能一走了之。”王青道:“我伤得不重,过个七八天便会好。——第二件事是什么?”红豆侧身拿过风流剑,递到王青的面前,道:“我要把你的宝剑还给你,还要向你道歉。”王青接过风流剑,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右手倏的伸出,扣住红豆的手腕,厉声道:“你到底是谁?跟我说实话。”
红豆见他一转眼间似乎变了一个人,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心下奇怪,道:“我叫红豆呀,大哥,你怎么了?”王青冷笑道:“我不管你叫什么,你只告诉我,你跟着我有什么企图?”红豆心下更加奇怪,道:“你到底怎么了,大哥,你可不要吓我。”王青道:“我好的很,不劳你担心。你那么好的武功,竟被三个不会武功的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红豆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这件事呀,可真吓了我一跳。没错,那个时候我是骗过你,可我的目的只是想接近你。”王青道:“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红豆道:“我只是为了借你的宝剑一用。”
“宝剑?”王青举起风流剑,看了看,道:“我这宝剑有什么特别的,劳你这们牵挂?”红豆叫道:“你握的我好痛呀,你放开我的手,我给你详细地说一说,好不好?”王青不答,红豆道:“你是不是喜欢握着我的手?那好,我就让你全握着。”将右手也伸了过来,王青微一迟疑,放开了手。
红豆嫣然一笑,道:“大哥,你不用多心,我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借用你的宝剑一用。”顿了顿,道:“我是为我师父借的。我师父平生有一个死对头,武功极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二人相约一年一次比武,但具体比武后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她二人武功本来是半斤八两,但我师父的对头手上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兵刃上占了极大的便宜,所以我师父连输了三年。前些日子,我见师父整天神情不爽,知道她为比武的事发愁,便偷偷地跑了出来,想替师父找一柄神兵利器,好让她赢得今年的比武。”王青道:“所以你看上了我的宝剑?”红豆点头道:“正是。”
王青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宝剑就是你想要的?”红豆道:“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那一日,你在江都城外,一剑削断了一棵大树,你还记得不?”王青想起自己与胡杨在江都城外,为了逼供宇文CD,曾挥剑削断了身边的树,知道红豆所言不虚,道:“那你还有别的企图没有?”红豆笑道:“除了这柄剑和这匹马,你还有什么?”
王青心下默然,过了良久,道:“妹子,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定,刚才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红豆正色道:“大哥,你这是说哪里话?你两次救过我的命,虽说第一次是假的,但今天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你还为救我受了伤,别说你只是猜疑我,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况且我的行踪的确有些诡异,也难怪你不放心我。”
王青点了点头,伸手将怀中的黑色手镯拿出来,递给红豆,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了。”红豆不接,道:“你先收着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呢。”王青道:“还有什么事?”红豆见他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知道他内伤未愈,不便再加劳累,道:“我有些累了,咱们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王青笑道:“好是好,你可不要再偷偷地溜走了。”红豆道:“你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也忒小了吧,好了,我给你赔礼了。”说着弯下腰去,深施一礼,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二人走进屋内,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王青又运了会儿功,躺在干草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红豆到附近的镇上买了些日常用品,顺便带了两大坛酒,在此后的几天里,二人就住在这小茅屋里,红豆做饭烤肉,王青练功疗伤,他所受的内伤本来就不重,在红豆的精心照料下,慢慢痊愈起来。到了第八天上,两大坛酒已被王青喝得干干净净,二人来到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要了一大桌酒菜,王青举杯道:“妹子,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敬你一杯。”二人一饮而尽,红豆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王青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反正就是流浪江湖,四海为家罢了。”红豆欲言又止,王青问道:“你准备回到师父身边去么?”红豆点了点头,道:“我师父与人约定的比武日期越来越近,我必须赶回去,师父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王青问道:“那宝剑的事呢?你不找了?”红豆道:“我没有时间找了,况且师父已经输了三次了,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青拿起风流剑,道:“这把剑,我借给你。”顿了顿,又道:“本来可以送给你的,只是这剑是别人送给我的,如果送了给你,对别人不太尊敬。”
红豆淡淡地说道:“谢谢你,我用完了一定还给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青见她双眉之间流露着一股忧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不放心么?”红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王青道:“你如果有什么事,说出来吧,也许我能帮你。”红豆道:“你帮不了我的。”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师父与她对头的比武,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师父似乎特别在意胜负。况且我师父的对头是一教之主,手下部属人数众多,而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王青道:“你是担心对方打不赢你师父,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们势单力薄,对不对?”红豆点了点头,王青忽觉热血上涌,脱口说道:“我和你一块去。”
红豆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随即隐去,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王青答应与她同去,本是一时冲动,此时见她关心自己安危,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道:“有什么可危险的?大不了把命送在那里就是了。”红豆道:“那你不去找雪君姐了?”王青道:“我与雪君,如果还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如果今生无缘,我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她,一切随缘吧。”红豆道:“你心地仁厚,一定会有好报的。”王青道:“但愿如此。”
第二天一早,二人联袂北上。
一路上,稀稀落落地见到一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百姓,拖家带口,自北而来。从他们的口中,二人得知中原一带已是义军四起、战乱连绵。过了淮河,南下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路上已是成群结队,路边不时可以见到一些倒毙的尸体,大片的平原荒芜,很难再见到人家,想起三吴一带的繁华,二人只觉仿佛在梦中一般。到后来,就连二人的饮食,也都成了问题,二人只得打点野味充饥,幸好二人武功极高,要找点吃的,不是什么难事。看到这些,王青对当今天子仅有的一点好感,都已抛到九霄云外。
看看王青的脸色不好,红豆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赶路。一路上,二人很少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遇到情况,二人仅仅对视一下,点一下头,就会明白彼此间的想法。
过了黄河,进入河东境内,不久便山路崎岖,极为难行,二人下得马来,步行了两天,只见一座大山,甚为雄伟,山顶竟是一整块巨石,红豆道:“那山顶便是我和师父居住的地方,名叫‘玄叶台’。”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师父绰号‘黑蜘蛛’,但她并不姓黑,你不可当面称她‘黑夫人’或‘黑前辈’,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王青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她呢?”红豆道:“你可以叫她‘蜘蛛夫人’,她对这一称呼倒相当满意。”王青笑道:“不愿意说黑,也不喜欢说前辈,却对蜘蛛情有独钟,真是怪事。”红豆道:“怪事还多着呢,以后你就会见怪不怪了。”
又走了半天,二人赶到山顶,见那巨石四周光溜溜的,直上直下,高约十余丈,中间只有一条小路直通石顶,王青道:“这地方好,如果有人来进攻,只要守住这条小路,凭他千军万马,也休想攻上去。”红豆道:“你不了解我师父的功夫,当今武林之中,能胜过她的人没有几个。就是没有这个地方,千军万马也休想伤了她。”见王青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又道:“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王青道:“我相信你的话。”
二人沿着小路,登上石顶,王青眼前一亮,但见石顶甚为开阔,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树木,中间依稀可以看见几座房屋。放眼四周望去,方圆几十里的景物尽收眼底,直有一种“登山而小天下”的境界。
“绿萍,你回来了。”一声问候,将王青拉回现实中,从前面树林中,缓步走出一个黑衣妇人,身材矮胖,面目黝黑。王青看了看红豆,又看了看面前的黑衣妇人,不觉有些诧异,也伴着一丝失望。
“黑姨,我师父在么?”原来这黑衣妇人不是黑蜘蛛。
“你师父刚走了两个时辰。”黑姨说道。红豆有些奇怪:“师父不是说今年的比武订在仲秋节么,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不就是明天么?她要赶过去熟悉一下地形,还要休息一下,因此早走了一会儿。”
“明天?明天就是仲秋节么?”红豆心中有些奇怪,近一段时间来,她一直忙着赶路,竟忘记了时间。
“是呀。今天是八月十四。”
14重逢
山路崎岖,树林茂密,王青与红豆二人展开轻功,一路狂奔,初时尚有路可寻,后来竟是在树林中穿行,茂林丛生,人迹罕至。
“这是一条近路,比走大路要近三成。”红豆解释着,一脸的歉意。王青笑了笑:“没什么,我以前走过的一些路,比这里更难走。”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已狂奔了两个多时辰,额头已见汗水。红豆道:“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王青点了点头,二人找了一个较干净的地方坐下,红豆从怀中取出干粮,分与王青吃了。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红豆道:“你猜一下,我师父与别人比武,能赢么?”王青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你师父武功极高,在当今武林中可算是顶尖的人物,如果真是这样,那别人即便能与她打成平手,也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红豆嗔道:“什么叫‘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王青笑道:“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师父一定会赢的。”红豆道:“哈哈,言不由衷。”
顿了顿,红豆又道:“我师父的对手,名叫百花仙子,武功也是极高,十几年前曾手创百花教,也算是一代宗师。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在她手上连输了三次。”
“百花教?”王青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红豆道:“听师父说,百花仙子心地善良,从乱世之中救了不少受苦难的女人,并教她们武功以自保,后来人数太多,她干脆就创立了百花教。不过她并不喜欢张扬,只是在百花谷中与众女教众耕织生活,是以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响亮。”王青点头道:“这么说来,百花仙子倒是一个好人,那你师父与她结怨比武,又是什么原因?”红豆笑道:“你不用这样问,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是不是想说,我师父与这样一个好人比武,肯定是我师父不对,是不是?”王青不语,红豆道:“大哥,你用自己单纯的善恶标准去衡量别人,这是因为你心地善良。我师父性格是有点怪异,单从绰号‘黑蜘蛛’便知一二,这些我都不否认。不过,世间的事情,有些并不是象表面上看得见的那样简单。”
王青默默思考着这句话,抬头望去,依稀的月光下,红豆美丽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忧伤,仿佛经过什么重大的变故,心中不忍,想问却又开不了口,笑道:“你这样说你的师父,不怕她怪罪你么?”红豆道:“不会的,我师父对我特别好,比亲生娘亲都好。”王青道:“难道你娘亲对你不好?”红豆神色黯然,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从记事时起,便跟在师父身边,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我们俩都是苦命的人。”王青听着红豆的身世,想起往事,不禁悲从心生,怕红豆过分伤感,不敢再往下问,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黑姨叫你‘绿萍’,是什么意思?”红豆道:“我以前就是叫绿萍,但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自己改了一个。”王青笑道:“你改了名字也不告诉黑姨,她见了面仍然象以前一样叫你,那算改名字么?”红豆道:“不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么。”王青愕然道:“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呀?”红豆道:“就是这一次出去改的,我以前就嫌绿萍不好听,但一时没有合适的,所以就没有改,这一次出去替师父找宝剑,在江南见到了红豆,打心眼里喜欢,就将名字改成了红豆。”王青问道:“红豆,那是什么东西?”红豆道:“是一种树上结的红色的豆子,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相思豆。”王青哈哈大笑,道:“那你直接把名字改成相思豆,不是更好听么?”红豆脸上一红,道:“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不理你了。”
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疲惫之态已消失无踪,略一收拾,继续前行。又急奔了两个时辰,东方已现白亮,红豆用手一指,道:“前面便是百花谷了,不知师父在哪里?”王青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山峦相连,树木丛生,百里之内不见人烟,说道:“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找到你师父。”红豆急道:“那我们不是白来了么?”眼眶红红的,泪珠就要掉下来。
王青略一思索,道:“我们找不到你师父,有一个人却知道她在哪里。”红豆道:“是谁?”王青道:“就是和你师父比武的那个人。”红豆喜道:“百花仙子?对,她一定知道师父在哪里。只要我们跟着她,一定能找到我师父。”王青道:“我们就守在百花谷口,等百花仙子她们出来后,便悄悄地跟着,如果她能公平地与你师父比武,我们也没有必要现身,如果她敢使诈,我们就出手帮忙。”红豆道:“这样不错,只是万一百花谷有其它进出的道路,我们怎么办?”王青道:“这也是个问题,要不我们便躲进谷去。”红豆道:“这恐怕不行,因为谷内没有男子,都是女人。你一进去就会被发现。”王青道:“那让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王青眼望苍天,苦苦地思索着,红豆忽然笑了起来,王青问道:“你笑什么?”红豆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王青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红豆道:“咱们按照刚才你说的,进谷去躲着。”王青道:“你不是说过,我不能进谷么?”红豆道:“我说的是男子不能进谷,没说你不能进谷。”王青哑然失笑:“这还不一样么?”红豆道:“这可不一样,差距大得很。”
王青幡然醒悟,道:“你是说让我装扮成女人,我可扮不来。”红豆道:“你扮不了女人,还扮不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妇人么?我给你略一改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就行了。”王青还想说什么,红豆又道:“为了我,你就委屈一回吧。”语气让王青无法抗拒。
红豆将王青的头发散开,结成一个妇人发髻,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块花布,包在王青头上,又从周围的树上采了几朵花、摘了几枚果子,放在手心里稍一揉搓,在王青脸上摸索了一会儿。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突然大笑起来。
王青道:“我变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特别丑呀。”红豆笑道:“如假包换的老妇人。”
百花谷的入口甚是与众不同,中间一条大河,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左边悬崖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便是入谷的通道。王青与红豆二人小心翼翼地通过小路,忽觉眼前一亮,仿佛进入世外桃源一般:各种颜色的花朵同时开放,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蝴蝶蜜蜂等各色的小飞虫来回飞舞着,远处有几个小女孩在花草间游玩,或是捉蝶,或是采花,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
“这个地方真好。”王青禁不住赞道:“想不到如今的乱世之中,竟有这样的仙境一般的地方。”
“我们还是先不要欣赏风景吧。我们还有要事去办呢。”红豆道:“况且你现在是又聋又哑的老妇人,不可以乱说话呀。”王青一伸舌头,笑道:“正是。咱们快一点。”
渐进山谷深处,忽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王青低声道:“只是与你师父比武而已,百花仙子没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吧。”红豆道:“恐怕不是比武的事。可能是谷中另有要事。”
一个中年妇人走过,红豆拦住问道:“借问一下,今天谷中这么热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那中年妇人白了她一眼,道:“你是新来的?教主收徒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红豆道:“我真是新来的,今天才到。”那中年妇人点头道:“这也难怪。我们的教主新收了一个徒弟,今天举行收徒仪式。这可是谷中的大事,不可错过。”红豆道:“我正赶上了,哪能错过?”
待那中年妇人走远后,王青道:“百花仙子怎么会选在与你师父比武的日子收徒?如果仪式一时结束不了,岂不耽误了比武?”红豆道:“是不是她感觉不妙,要赶在比武之前收下徒弟,安排一下后事?”王青道:“这不太可能,收徒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办,没有必要与比武按在同一天。况且百花仙子已连赢了三次,即使比武输了,也不可能到了要安排后事的地步。”
二人边走边猜,也没有猜出个结果,索性不再去想。直向前行,来到山谷深处的一块平地上,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搭着一座高台,周围佩满了红花彩帛,台上台下有数十个少女正在忙碌着。二人怕离得太近会出意外,走到远离高台的一棵大树下休息。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众人已忙碌完毕。三声钟响,不一会儿便有数百人汇集到台下。一名绿衣少女走上台去,喊道:“仪式开始,请教主正座。”王青与红豆凝神望去,只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身着白衣,腰悬长剑,缓步走上台去,在高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那绿衣少女又喊道:“请雪儿妹妹上台来拜师。”人群中走出一名红衣少女,走上台去,跪倒在百花仙子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百花仙子道:“雪儿,我今天正式收你为徒,有关我门中的规矩,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点,就是不可滥杀无辜。先入门为大,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你现在先见过你的二师姐吧。牡丹,你过来,受你师妹一拜。”那绿衣少女应了一声,走到百花仙子身旁,雪儿对她盈盈下拜,牡丹急忙将她拉了起来。
百花仙子道:“咱们百花教的情况,你也已经大体了解了,你既然成为了我的弟子,就要担负起一份责任来。我们百花教中的数千姐妹,均是受尽世间苦难的人。她们的安危,你可要时刻放在心上,关键时候要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她们的安全。”雪儿“嗯嗯”地答应着。百花仙子又道:“你大师姐紫云,为了教中姐妹的安全,英勇殉难,我们会永远记住她的。你也要向她学习才好。”雪儿答应着。
百花仙子站起身来,道:“拜师仪式就到这里吧,雪儿,你向教中众姐妹见个面吧。”雪儿转过身来,向台下深施一礼。
忽然间,王青头脑中“轰”得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口舌发干,四周的事物,竟然都恍然不见。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
那红衣少女雪儿,竟然便是王青日思夜想的雪君。
二十几丈的距离,王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到台上,一把抓住了雪儿的手,雪儿一声惊叫,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王青怔怔地看着雪儿,柔声道:“雪君,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呀。”雪儿“啊”的一声,甩手挣脱了王青的手,向百花仙子身边靠去。
王青向前走了两步,痴痴地看着雪儿,说道:“雪君,你是恼我没有及时找到你,是不是?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不过现在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雪儿拉着百花仙子的手,怯生生地喊了声“师父”。百花仙子右掌忽出,“蓬”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王青的前胸上,王青一声惨叫,向后便倒,口中鲜血直喷了出来,顿时将前胸的衣裳染红。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到我百花谷来撒野。”百花仙子伸手抽出佩剑,递给雪儿:“雪儿,你去把他杀了。”
雪儿手执长剑,一步步靠近王青,不知怎的,心中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似曾相识。长剑举起,却怎么也刺不下去。忽然间“啊”的一声,长剑掉在地上,转身奔回,低头道:“师父,我下不了手。”
“没用的东西。”百花仙子低声骂着,说道:“牡丹,你去。”牡丹拾起地上的长剑,直向王青刺了下去。
“当”的一声,两剑相交,牡丹后退了一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衣少女,手执长剑,脸若冰霜。正是红豆。
“你是什么人?”百花仙子问道,一步步走上前来,一脸的杀气。
“玄叶台蜘蛛夫人门下弟子红豆,拜见仙子。”红豆长剑剑尖朝地,双手一抱拳,道:“只因家师与仙子相约比武,至今未归,晚辈出来寻找,误闯贵教,望仙子原谅。”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脸色有所缓和,道:“既是蜘蛛夫人的弟子,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赶紧离开这里。”红豆道了一声谢,伸手去扶王青。百花仙子道:“这个臭男人不能走。”
红豆道:“他是与晚辈一起来的,只因见了故人,一时冲动,请仙子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百花仙子道:“他也是蜘蛛夫人的弟子么?”红豆摇了摇头,道:“不是。”百花仙子道:“他私闯百花谷,一罪。当面调戏我的徒弟,二罪。两罪并罚,罪无可赦。”红豆道:“他的过错,情有可原,只请仙子见谅。”百花仙子道:“不行。”
红豆神色凄然,手中长剑一举,道:“如果仙子执意不肯见谅,晚辈只有当面请教仙子神功。”百花仙子不怒反笑,道:“你想向我挑战,真是笑话。连你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也敢与我动手。”红豆回头看了一眼王青,道:“晚辈自知不是仙子对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百花仙子回身在椅子上坐下,道:“我若与你动手,你师父一定说我以大欺小,牡丹,你去请教一下玄叶台的功夫吧。”牡丹执剑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式,红豆也不答话,风流剑直刺过去,牡丹举剑挡过。二人一个是百花谷首徒,一个是玄叶台嫡传,真可谓棋逢对手,刹时间斗过了三十余招,不分上下。
“不能和她再纠缠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红豆心里想着,忽然有了主意,身子猛得后倾,转了一个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包物事,直向牡丹面前洒开。
牡丹跟进一步,正欲出手,忽见面前一团黑雾飘来,隐然一股腥臭味道,心中大惊,急欲后退,红豆左掌拍出,掌风过处,黑雾倏地扩大,将牡丹围在其中。牡丹只觉眼前一黑,咚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红豆伸手去抓牡丹,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百花仙子拉着牡丹后背衣衫,将她拉出黑雾范围,伸手点了她前胸几处大穴。厉声对红豆说道:“快拿解药来。”
“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们二人,我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红豆道。
“你敢威胁我?”百花仙子脸若冰霜,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晚辈不敢。”红豆道:“只是这位姐姐中的毒,只有我们玄叶台有解药,如果我们交易谈不成,恐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百花仙子道:“我先杀了你俩,再从你们身上找解药。我相信你一定将解药带在身上。”一挥手,旁边走来七八个执剑少女,将红豆与王青围在其中。
事已至此,红豆知道自己与王青已不可能全身而退,再反抗也已是徒劳,她抛下长剑,来到王青身边,说道:“想不到我们今天竟死在这里。”王青道:“我已找到了雪君,也知道她很平安,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连累了你。”红豆道:“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不后悔。”
那七八个少女,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直向二人身上砍去。在阳光的照映下,长剑上闪烁着一道道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