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妹不会死,我一定有办法救她。”梁青这样告诉自己,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武林高手以内力疗伤的事情:“或许我可以用内力帮雪妹治病。只是我从来没有试过,不知管不管用。哎,不想那么多了,动手试一下。”梁青将雪君扶起坐好,双手抵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慢慢地送进她的体内,忽然觉得她的体内有一股反弹的力量,将自己的内力挡住,竟送不进去,梁青试着加大力道,那反弹的力量也同时加大,内力仍然无法进入雪君体内。
“雪妹的内力竟如此深厚,连我也不知道。难道以前她不会武功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梁青心中有些震惊,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两股力量一撞,竟将梁青的手弹离了雪君的身体,同时听到她“嘤”地一声。
“雪妹,你醒了!”梁青一阵惊喜,顾不得再去想她内力的事情,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雪君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中却是一片迷茫:“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伸手一推,力量大的出奇,竟将梁青推倒在地。
“我是你的青哥哥呀,雪妹,你怎么了?”事实太出乎梁青的意料,梁青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不要过来!”雪君见梁青又要走过去,大叫了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从梁青身边疾驰而过,身形之快,竟险些让梁青没有反应过来。梁青一伸手抓住了雪君的衣袖,雪君反手一掌,直切向梁青的手腕,梁青怕伤了她,不敢还手,将手一松,雪君向外急奔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梁青纵身追了出去,只见雪君一路狂奔,在黑夜之中,象是一团火焰,疾如闪电,竟然将梁青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看着雪君渐去渐远的身影,梁青的心里一阵失落。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机械地追着。终于,雪君的身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一阵清风,呜咽着吹过树梢,象是有人在哭泣。
刚下过一阵小雨,路上有些泥泞,但梁青依旧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身上沾满了泥水,也顾不上收拾一下。自雪君走后,梁青就顺着雪君离去的方向,一路打听,一路追赶。衣服破了,顾不得换,头发脏了,顾不上洗,忽忽一月有余,却没有半点雪君的消息。现在的梁青,衣衫破烂,头发脏乱,胡须也有一寸多长,活脱脱一个乞丐的形象。
前天早晨,一个山野小店的老板告诉梁青,几天前有一个红衣少女从这里经过,身形模样极象雪君。梁青听了一阵狂喜,问明白了方向,顺路打听着追了下来,顾不得风雨,也顾不上住店吃饭。
走了两日,竟到了无锡地界,梁青打听到雪君住进了一家客栈,便想与她会合,但想到当初雪君的那一副疯狂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底,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她,也不知道雪君还认不认自己。站在客栈的门口,相见在即,梁青却猛地失去了面对雪君的勇气。
“还是暗地里观察一下再说吧。否则一刺激她,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梁青努力说服了自己,在客栈中雪君的隔壁房间住了下来。
入夜后,梁青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一边思索着如何去见雪君,一边暗暗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忽然,他坐了起来,打开窗子跳了出去,轻轻地跃到雪君的房间窗外,静静地站在屋顶上,直视着雪君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正要回房,忽听得雪君房间的窗子轻轻地打开了,梁青心中一阵狂喜:“难道是雪妹发现了我,出来与我相见?”正要奔上前去,却见雪君从房间里一跃而出,顺着房顶向外疾奔,梁青怕她出事,也想弄清楚她要干什么,便紧随而行。
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一前一后已出了城,来到城东的一座小山岗上。雪君走到一个小树林边,轻轻地拍了三下手,从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梁青见雪君有人接应,不敢靠得太近,跃到一株大树上,远远地瞧着。只见那人与雪君紧紧抱在一起,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象是久别重逢的情侣一般。
这一幕只惊得梁青目瞪口呆,寒气从心底逼了上来。
过了良久,雪君才与那人分开,二人携手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低低地倾诉心怀,梁青离得远,听不清楚二人说话的内容,但他猜得出,肯定是些缠绵情话。
忽然,那人站了起来,冲梁青这边道:“朋友,躲在树上这么长时间了,一定累了吧,下来歇会儿吧。”说着,凌空一掌,直向梁青劈来,二人之间相隔十余丈,那人说打便打,第一掌劈出后,身子随即前行三四丈,跟着第二掌劈出,两股力道合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梁青击来。
梁青见他掌力浑厚无比,几可与落花师太、红头蟾蜍等高手比肩,心中大惊,不敢硬接,一招“黄雀飞天”从树上跃开,几乎同时,那两股力道“咔嚓”一声击在树上,将一根拳头粗的树枝从中击断。
梁青刚一落地,那人已来到他面前,飞起一拳,直向他面门打来,梁青知道自己内力远逊于对手,不敢力敌,只能以所学功夫中的以灵巧见长的招式,与对手周旋。梁青所学的功夫,本身便以灵巧见长,阴柔有余而刚猛不足,此时又不敢出全力与对手硬拼,便少了许多可以制敌的招数,只得在那人周围来回穿梭,寻找机会,犹如一只花间飞舞的蝴蝶。而那人站在地上,招式简单但内力深厚,不时拍出一掌,便能将梁青众多的进攻招式,化归于无形。
一柱香的功夫,二人已对拆了五十余招,那人显然手下留情,没有出尽全力,但饶是如此,梁青也是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突然,那人身子一侧,双腿微蹲,口中大喊一声,左手划了一个半圆,右手缓缓推出。梁青刹那间只觉得一股力道,排山倒海似的向自己涌来,自己仿佛大海巨浪上的一条小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胸口登时间似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在这危急的关头,梁青来不及多想,几年来苦练的功夫,刹那间爆发出来,他左掌运力护住前胸,右手一指,直向那大汉凌空点去,同时双脚点地,仿佛一只冲天的黄雀,拔地而起,硬生生地冲出了那大汉的掌力范围。这是他师门轻功的最高层次,只是梁青功力尚浅,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力道,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那人见梁青露出这么一手功夫,心中顿时又觉羡慕,又觉可惜,他纵身一闪,跃到一边,道:“朋友,你这样好的身手,却自甘堕落,去充当官府的走狗,真是让人惋惜。”
梁青一愣,问道:“什么?官府走狗?我不是官府的人。”
“不是官府的人,那你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那大汉挥舞着拳头,似乎只要梁青说错一句话,便又要动手。
“我是来找我妻子的。”梁青说着,一指雪君,喊道:“雪妹,你还认得我么?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怒道:“妻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雨妹有丈夫?好小子,你敢来羞辱我。”呼地一掌,直向梁青劈来,梁青不敢怠慢,纵身躲开,伸手还了一招,道:“一个月前我与妻子走散了,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然不认识我了,所以我出来找她。我知道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如果你能让我们团聚,我很感谢你。但如果你想抢走她,我却要与你死拼到底。她父亲已将她许配给我,我们也已拜过了天地,我要与她共度一生,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梁青一着急,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嘴里说着话,手底却没有停下,刹时间二人又拆了二十多招。
“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小兄弟,你认错了人了。”一直站在一边静观局势的红衣少女出言制止了二人。此话一出,梁青立即明白自己认错人了。虽然夜色迷漫,月光阴暗,但他与雪君交往时间不短,相互间又是一见钟情、情深意重,彼此的声音早已熟烂于胸,那少女说的虽然也是吴侬软语,但听口音,却绝不是雪君。
那少女走过来与那人并肩站在一起,梁青这时才得以仔细地观察二人,那少女年约二十一二岁,容貌秀丽,比起雪君的清秀纯真来说,更多了一份成熟的美。而与梁青相斗的那人,身材高大魁伟,梁青祖籍山东,身材也算高大,但那人却足足比他高出了半头。
梁青有些尴尬,深施一礼说道:“这位大哥,真是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在找我的妻子,因为这位姑娘也是身穿红衣,我便将她误认了。”
那少女道:“小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妻子丢了,谁都不会太过于冷静,是不是?你可不可以将经过说得详细一些,我是本地人,认识的人不少,也许我能帮你一个小忙。”梁青道:“事情是这样的……,算了,还是不说了,多说无益。今日在下鲁莽,扫了二位的雅兴,真是对不起,就此别过。”说着又施一礼,转身便走。
一句话说得那少女满面通红,幸亏天未大亮,别人也看不出来,那大汉道:“朋友止步,既然你不是官府的人,那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梁子,咱们二人不打不相识,今晚算是有缘,你不妨将事情说出来,咱们共同商讨一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兄弟贵姓?”
梁青道:“小弟梁青,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那人道:“我叫胡杨。”指了指那红衣少女,道“这……她名叫梅雨。”
梁青忽然觉得,这个胡杨有些奇特,但到底奇特在哪里在,具体却说不出来。
梁青问道:“二位……”他本想问二人为何深夜到此幽会,但观二人神态,似乎不便启齿,便打住话头,说道:“我妻子本来与我有终身之约,但前几天一个意外让她弃我而去。”说着将事情经过略一讲述。胡杨道:“梁青兄弟,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想这可能与那条蟒蛇有关,也许是你妻子受了惊吓,暂时失去了记忆。”梁青道:“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什么原因并不重要,最要紧的事是尽快找到我妻子,她自己从未出过远门,我怕会有意外。”胡杨道:“你说得不错,现在兵荒马乱,盗匪横行,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的确是令人担心。”
梅雨嗔道:“你这人真是,梁青兄弟丢了妻子,心里本来就够急的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尽在这里火上浇油。”
胡杨哈哈一笑,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梁青急忙说道:“不要紧的,梅姐姐,胡大哥也是为我心急,况且,他说得也对。”
胡杨听梁青这样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今晚我真是高兴,误打误撞之间,竟结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侠,真该好好庆祝一下。来,梁青兄弟,我们找地方喝一杯。”
梁青见胡杨性格直爽,不似一般江湖人物奸诈,心中也颇有结交之意。听胡杨出言相邀,微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并肩而行,此时东方已放光亮,山下已出现了早起忙碌的人们,三人不愿走得太快,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便缓缓地边走边谈。
山下是一个小村庄,村口有一个小酒店。三人走进店中,此时天气尚早,还没有客人来到,酒保也懒洋洋的,似是刚睡醒的样子,三人要了四样小菜、一壶美酒,相对而饮。
梁青端起酒杯说道:“道歉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能结识二位,我也很高兴,来,我敬二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胡杨梅雨相随着。没过多久,一壶酒已被喝干。
胡杨喊酒保又上了一壶。梅雨笑道:“你也不怕梁青兄弟笑话你,还是像牛饮一样。”胡杨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点爱好了,还有必要隐瞒么?”梅雨对梁青道:“梁青兄弟,你不要理他,他这人什么都好,只是视酒如命,一天不喝酒,便象掉了魂一般。”胡杨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个评价还算公平。”
梁青道:“我以前不喝酒,可是现在也喝一点。我认为喝酒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别误了事就行。”胡杨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喝了几杯,梁青隐约有些醉意,他朦朦胧胧之间,看到胡杨和梅雨二人的身影,想起雪君,悲从心起,不禁叹了口气。梅雨心细,听他语气中略带伤感,问道:“梁青兄弟,你可是在想你的妻子?”梁青点点头,梅雨道:“梁青兄弟,说句话你别伤心,我认为,要找到你的妻子,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梁青问道:“此话怎讲?”梅雨道:“你想想看,你妻子她现在已经丧失了记忆,认不得你了,即便找到,她也不一定能跟你走,再说,你在找她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以天下之大,你又能到哪里去找?所以,你们以后能不能再见面,只能看你们还有没有缘分,如果有缘,你们一定会再相遇并不再分开的,如果无缘,梁青兄弟,你可要看开了,不要太过于痴迷。”
胡杨点头道:“嗯,是这个道理。”
其实梁青心中也早已隐隐约约知道了这种结局,只是他自己从来不敢去想,一旦无意中涉及到这层意思,便会告诉自己:“雪妹一定会回来的,上天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聊以**。此时听胡杨梅雨二人都这样说,心中悲痛,说道:“这我也知道,只是雪君对我情深意重,他父亲又亲手将她托付给我,我怎么能放弃不找?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找她的,一月不行两月,三年不行五年,不管有缘无缘,我一定要找她,最多不过一生数十年罢了。”
说到这里,梁青忽然想起了师父落花师太,师父不是也在用自己的一生找一个人么?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梁青相信,师父还会继续找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