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涩芷艰难地用已经砸满刺的手攀附住树杆,极力往上爬回树枝的时候,老虎们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停止吼叫,以最快的速度往另一边小路窜去——
等她终于松了口气,再次得到了平衡,坐回树杆之上的时候,树下的老虎已经消失在树林里,不见了。只听见它们渐行渐远的嘶吼,还有……哀嚎?
虽然被重重的树枝、树丛挡着视线,但不难听见,有人正在跟老虎搏斗——
是他?!
涩芷心底一沉,想都没想,就开始往树杆下爬: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两只老虎?他是为了救她,所以才故意引开它们的吗?
等她跳下大树,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回去,她就赤着一只脚,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直到她在不远处果然远远地看见金道义一个人跟两只虎缠在一起,她简直吓坏了:
“沅蔚君——”她凄厉地喊了起来,不想看见他在自己眼前死去。
惊慌失措的她仍然保持理智,她的叫喊果然吸引了其中一只老虎的注意,在它准备掉头往她的方向跑来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爬去,等老虎一跃准备咬住她腾空的双脚时,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她的双脚刚好到达了安全的高度。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危险,但她必须吸引这只老虎的注意,于是她开始用自己失去鞋子的脚做诱饵,没有再往上爬。用脚在老虎眼前晃动,在它就要跳上来之前就又缩回去。
涩芷只能专注于这个动作,企图引开其中一只老虎的注意,根本没有办法分心去注意另一边的战况,不过从老虎哀鸣的声音上听来,情况相当乐观。果然是她的好夫君,连老虎都能打,长得又帅又优秀,还是个王子,这样的男人不是极品是什么?所以她才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
等其中一只老虎在最后的一声哀鸣中死去,另一老虎就开始害怕了,涩芷终于有空看向那个男人:
“天啊——”她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吓得差点抽干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他就跟刚从血里走出来的一样,他身上、脸上的血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老虎的还是他自己的,可他持者血淋淋的大刀,怒目往树下走来的那矫健的英姿和步伐,看不出他受了任何的伤,那眼神,甚至把树下的老虎给慑住了,只见还生还的老虎随着男人的前进,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最终才仓惶地逃出了两人的视线。
“你还好吧?”涩芷连爬都懒得爬,直接跳了下去,脚被拐了一下,甚至赤着的脚被树枝扎得发疼,她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生怕他身上的血都是他自己的。
男人似乎是松了口气,收回刚刚嗜血的眼神,“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只能靠大刀来稳定自己身体的重量——他果然受伤了。
“是哪里受伤了?”涩芷不顾一切地上前查看他的身体,甚至拔开他的衣服,拉开他被老虎爪破的裤子,仔细检查他的伤势。他的身体她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忸怩或害臊。
男人也许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竟然没有阻止她“不妥当”的越矩动作。
“对不起……”皱着美丽的脸,涩芷开口道歉,是她连累他受伤的,他英俊的脸上、完美的脖子上、结实的胸口上、紧致的小腹上,甚至大腿,都满是老虎的爪痕,那些衣服外的鲜血也许是老虎的,可衣服内和被爪破的衣衫中的血迹,就全是他自己的。
男人打了一个冷战,开始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便往涩芷身上倒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涩芷惊觉几乎把他拨了个精光,才又迅速地开始脱掉自己的棉袄,披在他的脖子上,接着开始脱掉层层的外衫,直到露出白色的贴身内衫,在他面前脱得只剩下肚兜(高丽人不兴穿肚兜,涩芷不习惯里边什么都不穿,所以在宋国买了好一些漂亮的肚兜收藏着,像今天穿的这个,就是绣着凤凰的红色兜儿)——
根本没有在意在这空旷的树林中赤身裸体有多不符合礼节,她就开始将那刚脱下来的白色内衫撕成布条,找到他随身携带的外伤药粉,仔细涂抹他的伤口以后,马上给他缠上还有她体温的布条。这缠绕的动作,当然免不了小手和脸颊会跟他结实的身体皮肤互相碰触的机会,也不知道是那带有涩芷体温的布条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男人紧绷的身体忽然间温暖了不少。
等大功告成,她首先为他重新穿上那些一层又一层的破烂衣服,等最后帮他把虎皮也系紧了以后,她才开始觉得发冷。穿着肚兜在大冬天的树林中,其实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受,冰得她原本如凝肌的水肤都变成冰条了。这会因为气温的原因,而让她红色菲薄的肚兜下,挺立的两点****轮廓都清晰可见。
不过她始终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动作,刻意没去看男人对自己的注视到底放在哪里,也没给他太多注视的时间,就开始迅速地给自己穿上衣衫。
等两人都穿戴整齐,她才抬头迎向男人的目光,没有忽略男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依然闪烁的眼神。小女子暗自一笑:嘿嘿,她承认她刚刚是故意的。
为了缓和这种暧昧又太尴尬的气氛,她选择无辜地问:“怎么办?我抬不起你下山。”
金道义重重地吐了口气,也无可奈何。
“要不我给你生一堆火,你坐在这里,等我回去找武来接你回去好吗?”涩芷估计着这一来一回需要的时间。
“不可以!”男人紧张地握住了她正欲转身的手臂,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刚刚那只老虎一定还在附近,它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我不在你身边,它必定会袭击你。”他用尽全力把话说完,然后再次无力地将体重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以此来阻止她的决定。
涩芷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脸上露出了像是害羞一样的笑容,呐呐地开口询问,如小女子一般:“你……会担心我?”
男人却紧闭着唇,片刻之后才回答:“睦邻之间,拔刀相助……谢谢寞姑娘刚刚的奋不顾身。”
涩芷脸红了,知道自己刚刚从树上冲过来引开其中一只老虎的动作相当莽撞,要是她闪神或呆多一秒,她早就成为那只老虎的午餐了。
片刻的沉默以后,她发现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意思是他早就发现了她的跟踪?在什么时候?今天?昨天?还是前天?甚至会不会是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涩芷坐在地上,任由男人的重量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脸上却漾起笑容:她知道她的夫君沅蔚很聪明,一定能发现她跟踪他的用心良苦,只要不识破,不正面碰在一起,便能保持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直到机会的到来。
而今天,就是机会。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涩芷甚至感觉肩膀上的脸,脖子边的呼吸逐渐从刚刚的混乱变得沉稳,他睡着了。
她也满足了,轻抚他的背,把他拥得更紧了些,希望他能好好休息,等他醒来以后,应该就有力气下山了。
就这样,两人在一只死了的老虎尸体旁边,在参天的大树底下,互相偎依着……
不知过了多久,哪怕涩芷的腿已经麻了,但她也还是小心翼翼地没有弄醒怀里的男人,直到他自己醒来,睁开双眼,就能看见低头朝他露出温柔笑容的女人,而这张脸,对于男人来说,竟然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金道义终于恢复了力气,他尴尬地坐直了身子,发现树林内已经暗了不少,恐怕已经到傍晚了,这个树林太深,根本看不见太阳。
“我们必须下山了。”他说,并站了起来。
涩芷感到略略的失望,为失去了怀里的温度。
她垂下双眼,也跟着站起身,并拍掉身上的树叶,刚刚坐在这里一个下午,他们都快被落叶淹没了。却在起身时才发现腿麻得根本站不稳,这次轮到她往男人的身上倒去——
没想到,身旁的男人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竟然不是抱住她,而是想躲到一边,躲开她的依偎——
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他用双手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有摔到地上。
一切感受似乎就停留在他刚刚那下意识的躲避,涩芷原本破碎的心都凉了。
她的双眼又红了,最近好像特别容易眼红。
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她却还必须对他道谢:“谢谢你……”
男人却没有回答,紧接着,就转身将死老虎砍在背上,准备下山。涩芷只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背后。因为他走一步等于她走两步。
直到他们来到刚刚那棵有两米宽的松树前,金道义竟然停在那里,等涩芷小跑上来,才发现地上原本属于她的那只鞋子。原来男人也注意到她一直赤脚了。
涩芷终于可以不用忍受脚板的刺痛,她自己俯身捡起那只鞋子,隐忍着刚刚所受的委屈,为自己穿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又开始继续前进。
可从那开始,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涩芷是因为整个喉咙委屈得都被梗住了,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怕她只要一开口,就会泪流不止。
要是从前的王沅蔚,一定会绅士地给她穿上鞋子,但这个男人却没有。
她再也不是他的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