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蹴鞠场上来回奔跑着,挥洒着汗水,鹤立鸡群的男人脸上漾着阳光一样耀眼的笑容,那表情,让刚走进场边的天唯忍不住用手遮挡起来:好刺眼。
他从没见他如此笑过,那是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笑容。
相反,场上的沅蔚在看见刚走进来的人时,就开始敛住了笑容:真的是他,他原本的“左手”。
“是左参赞大人!”士兵们纷纷往场外涌去。
都说新上任的左参赞跟傅天唯军师长得一模一样,却是地地道道的高丽贵族,叫金成奎。他精湛的球技,迅速地虏获了大部分士兵的心,几乎成为了人人崇拜的对象。
因此,沅蔚才想过来见一见他。
看台上的涩芷同时从宫女们撑起的阳伞下站了起来,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古代的足球怎么踢法,没想到:那金成奎果然是天唯。
三人分别朝场边走去,在看台边站住了。
“二王兄,怎么如此有兴致来军营踢蹴鞠?前几天都没见你来啊。”太子熙的心情似乎不错。
“太子殿下都会看蹴鞠,才真教沅蔚惊讶。”恢复了平常的冷酷表情,沅蔚眼神直逼太子背后低头站着的天唯。
“呵呵呵呵……”沅熙假笑起来:“爱好总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嘛,左参赞,你说是不是?”他故意让开身子,让两人能够看清彼此。
“是。”连声音也一模一样,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来,左参赞向二王子问一下好吧,你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二殿下万康,左参赞金成奎见过殿下。”天唯朝沅蔚行起大礼,那是他曾经说过,永远不可能朝别人下跪的礼节。
“天唯!”涩芷轻唤,刚站直身子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般的目不斜视。
涩芷咬了咬下唇,痛苦地垂下双眼:“我们一定要变成这样吗?”
没有反应。
一双大手却包裹住她握着的拳头,沅蔚回头对强说道:“护送王妃回宫。”
“是!”
“不,我要留下。”她抬起头时,眼神就已经冷了几分:没想到天唯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值得吗?
沅蔚不打算勉强她,只是有点担忧。
身旁却响起了太子的嗤笑,他斜睨沅蔚握住涩芷的手:“我说二王兄,不如跟我们左参赞来一场蹴鞠比赛吧?”
“好。”爽快永远是沅蔚的个性。
双方球队各就各位,球证居然是太子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天唯先动了他才喊开始的。
沅蔚的球队怯了怯,没想要挣这公平还是不公平,就眼见天唯以势不可挡的速度,直接往他们的球门跑去,沅蔚身后好几个后卫,根本不是天唯的对手,他的姿势非常纯熟,花招多,假动作也多,看得场外的人眼花缭乱,频频高声叫好。
涩芷站在场外,根本没坐在为她准备好的椅子上,而是翘首观望,不过脸部表情似乎有点凝重:天唯在2008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足球健将,怪不得会得到士兵们的拥戴。
身旁的瑰娘也被这场第一次看的运动吸引住了:“娘娘,那左参赞的脚真是厉害啊,这样扭来扭去的,可那球还是跟着他转。”
涩芷抿了抿唇,忽然把手举在嘴的两旁,高声大喊起来:“沅蔚君加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扰乱天唯的步伐?
不过王妃这样一喊,倒是扰乱了士兵们的注意:这王妃还真平民,真活泼啊。
其实场上运动员对于场外的声音并不那么敏感,因为一进入球场,就全神贯注在一个小小的球上了,包括沅蔚。
他人长得高,没想到速度也能快成这样,他很快就开始从后方铲天唯脚上的球——
天唯对于这种脚步运动一向游刃有余,早就料到背后有人逼近,就在他隐约感觉到来人身上穿着的红衣开始,他就有所准备——
一个似乎是躲避背后铲球的跳跃,可落到地上的位置,却恰巧是铲球之人的小腿——
两个人同时滚在地上,都抱着自己的腿打滚,脸部表情一样痛苦。
一瞬间,场外的惊呼声不断,沅蔚的铲球动作,“绊倒”了正带球猛烈往前冲的天唯,两人因而产生了脚部的碰撞,双双摔倒在地上。
只有涩芷看多了电视中足球运动员的狡诈,她马上分辨出来天唯高明的“演技”。
周围的队员已经分别涌上前去,仍然在草地上打滚并痛苦喊叫的天唯顺着打滚的时候,顺便看向也倒在旁边咬牙忍痛的沅蔚,以及更远处的……
不看还好,一看也跟着在场的所有人傻眼了。
只见涩芷二话不说,当机立断,竟动手用力地将自己刚刚坐着的简易竹椅的椅脚掰下两根,顺便拾起原本绑紧竹椅的草绳,拧起高高的裙摆,露出戴着白金铃铛的洁白脚踝,直接就朝他们这边跑来。
“叮铃铃,叮铃铃……”
原本围在沅蔚身边的人纷纷主动地让开一条路让王妃进去,涩芷跪在他的身边,开始七手八脚地给他受伤的小腿,用竹子固定起来,一边利落地给他包扎,一边交待:“不准动,万一骨折了就不好了,派人叫御医了没?”她极其冷静的表情和反应迅速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眼神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钦佩。
连刚刚痛得咬牙切齿的沅蔚,看着独自为他处理伤势的她,也呆在那里,竟然忘记了疼痛,心中的感动更是无法言喻。
唯独身旁的强终于忍不住呐呐地开口问道:“这位宋国女侠身手了得,请问来自何门何派?”刚刚那徒手掰椅子的力量,肯定不是一个弱女子所能办到。旁边所有士兵纷纷忍俊不禁,敢情刚刚都被她的力量给骇住了。
涩芷翻了翻白眼,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苹果派。”
瑰娘跟着翻译了一下。
大伙闻后一脸惘然,觉得这个派别的名字听起来,没有峨嵋派、华山派强劲啊。
想当然,能听懂这个冷笑话的,只有还坐在不远处的天唯。可偏偏,这三个字只能让他原本寂寞的心更加寂寞,他根本笑不出来:明明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相同的两个人,为什么却变成这样?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的男人一样没听出涩芷的幽默,却注意到她柔胰上不协调的红色。他握起她的小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刚刚更加痛苦,马上着急地高声吆喝:“把御医马上叫过来!王妃受伤了!”
她受伤了?涩芷看了看大手中自己的小手,发现刚刚硬掰开竹椅时,被刺划伤了手皮,现在正渗出了一点血。可眼见男人被自己五花大绑的小腿,那触目惊心的,似乎已经脱校了的骨头绷紧了的皮肤,才真叫可怕呢。
涩芷感到心中一阵温暖,就依偎在魁梧的沅蔚怀里,现在的她又变成小鸟伊人了,跟刚刚的大力士形象大相径庭:原来互相扶持就是这种感觉,有人爱惜真好。
“很疼吗?”头顶上传来男人温柔的询问,涩芷马上在他胸前摇头,眼睛一阵温热,一直以来不容易落泪的她,现在忽然很想哭呢:为了这简单又直接的温柔。
“回二殿下,刚刚娘娘为了取下这些竹子给您固定脚骨,徒手把椅子上的椅脚取了下来,才会弄伤手的。”武忠心耿耿地汇报,实在也被感动了。
早就被人搀扶起来的天唯终于呆不下去,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甩开搀扶他的官兵的手,转身就独自离开了这“残忍”的一幕。
心底里最刺痛他的,是一个总是挥之不去的声音:“我要回家……”
第二天,由太子发来了“圣旨”:由于皇上重病,本太子代理朝中事务,不久前收到宋国来旨,要求高丽派军支援其与蒙古人的战争。本太子基于与宋国保持良好关系的理由,现同意派一万士兵,随宋国驸马,本朝二王子王沅蔚明日出兵,不得延误。
来宣布旨意的正是左参赞金成奎。他恭敬地上前将军令交给坐在椅子上,由于受伤无法站起来的沅蔚手里:
“左参赞金成奎祝殿下凯旋而归。”公式化的语言,却无法牵动他脸上的任何一寸皮肤。
沅蔚从天唯的手里接过军令,两人太过相似的眼神如出一辙,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对旁边的威、武说道:“送客。”
刚要转身离开的天唯恰巧听见自宫殿内越来越近的吆喝:“什么宋国驸马?!太过分!”听闻太子这次传达的旨意以后,涩芷就迅速地从寝室跑出来,刚好赶在天唯离开前走出前厅:“你一定要这样吗?”刚刚激动的情绪,在看见天唯的背影之后就被控制下来,她恢复了冷静,声音确实是冷的。
天唯直视前方,根本没有转身的意思。在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以后,他才终于开口:“Leavewithme。”(跟我走。)却是没人能听懂的英文。
“No。”几乎是不假思索,涩芷就拒绝了他,但她需要解释:“我是个妈妈,不能离开孩子,可是你不喜欢允诺,我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孩子……”
天唯根本没有听她说完,就迈开步伐,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