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蔚走得很快,涩芷因为裙子的关系,差点跟不上步伐而绊倒。在她差点失去重心之前,他顺势就抱起了她,根本完全没有减低速度的意思,直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天唯跟在后边,心中担忧的事情必须有个了结:“殿下,等等!我有话要问寞小姐。”
“是二王妃,她叫赵寿阳,不姓寞。”天唯的话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动作,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窝在沅蔚臂弯上的涩芷觉得自己轻得跟片羽毛一样,否则他为什么无论是拧着自己还是抱着自己,都好像完全不用力气似的?
“可是……”天唯还没有说完,沅蔚就出声阻止了他下边要说的话:
“我想静一下。”
“那正好,我要跟寞……”话还没说完,沅蔚就已经抱着涩芷走进寝室,在把门直接关上之前还狠狠地盯了天唯一眼,害他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平常没觉得其他人为什么那么怕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生气的脸色真的很恐怖。
天唯碰了一鼻子灰,可心底里越来越恐惧的猜测让他没有办法在这时候退让,他锲而不舍地拍打房门,也要单独跟涩芷见一面:
“我有事情必须跟寞小姐说。”她跟自己一样来自未来,明明就不是宋国公主,也不可能是沅蔚的王妃。说罢,他还用普通话对里边的涩芷说道:“寞小姐,我有话必须要问你,请你出来一下好吗?”
沅蔚没想到天唯会如此执着,更没想到,刚把涩芷放下,她却往房门折回去。沅蔚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臂,涩芷凭直觉往外走的身体才被迫转而面对房内的男人,不明白他此刻眼神中的不舍是为了什么,可她必须出去:“我也想问他一件事,我要出去。”
沅蔚定定地低头看着她,终于妥协了一步:“你必须留在这里。”他没有管涩芷听懂了没有,径直就离开了房间,把她关在里面,却交代在外边守候多时的婢女道:“进去服侍公主更衣吧。”
“我说我要见她。”天唯想推开沅蔚,沅蔚却直接把他拉离二王子殿。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天唯终于憋不住,甩开了沅蔚的手,问:“你怎么了?我只不过想跟她说一句话。”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你怎么了?”沅蔚跟天唯一直称兄道弟,两人独处时更是不管君臣之别:“她是我新娶进门的妃子,你有什么话必须单独跟她说?我想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天唯直视沅蔚坚定不移的目光,终于明白了什么:“你也觉得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女孩?”
沅蔚面有难色,没有忘记承诺过一定会帮他找到那个女孩,可是:“你也说过,她会成为一个让世人称颂的皇后。”
原来这就是他们两人此刻的矛盾?天唯眯眼看向他,想要知道他跟自己抢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有关系的人,她是我的亲人,也是你承诺一定要为我找到的女孩。而且她是妓女,你以为你真的能跟她结合?”
天唯已经摆明了立场,沅蔚同样眯起双眼,同时在估量他的决心:“可你知道的,你说她是我的灰姑娘,也是我未来的皇后。”
两人的表情实在太过相像,他们互相对看着,企图从眼神中找出对方真正的想法,不由得便沉默起来。
最后竟然是天唯先退了一步,他忽然噗哧地笑了起来,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表情,戏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要抢走你的王妃?我才没有你这么大度呢,我不会喜欢一个妓女。”他似笑非笑:“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那个女孩,假如她是,我只会把她当作亲人一样,辅助她成就未来所预言的一切。”
“你发誓。”显然,沅蔚比他想象中更加多疑。
“你怀疑我?”
“你不敢?”
两个外貌有七分相像的男人互相对看着彼此,眼中看到的,几乎就是他们各自的表情,他们象在看一面镜子。
天唯再次退让了,他一边用相同犀利的眼神看着沅蔚,一边举起右手,说道:“我傅天唯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对王沅蔚的王妃赵寿阳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
“是寞小姐。”原本紧闭的双唇,适时纠正着,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天唯把眼睛眯得更小了,他继续说道:“我傅天唯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对寞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不得好死。”
沅蔚原本紧绷的脸终于稍微舒展了一些,他拍了拍天唯的肩膀:“我相信你,可是今天不行,她一定已经很累,我想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一定带她去找你。”
天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第一次发现这个强悍的男人竟然也有体贴女人的一面。没想到一年来的出生入死,也不敌一个女人!真是可笑,假如她不是自己在古代唯一的亲人,假如她不是有可能带自己回去现代的唯一方法,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破坏这段在古代来之不易的友情。
一道无形的墙把一对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狠狠地分隔开来,沅蔚跟着点了点头,没想过自己要亲手割伤自己的“左手”!真是可笑,假如她不是那只他曾经想得到的“右手”,假如她不是那只鞋子的主人,假如她不是自己找了几个月,却蓦然发现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命定之人,假如天唯没有告诉过他她将会是受人称颂的皇后,假如……他没有爱上她,也许,他会为了这段曾经出生入死的友谊,而把她让给天唯也不一定。
另一方面,沅蔚出去了,把涩芷留在寝殿中,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孩很快就推门走了进来,她有点诧异,因为那女孩并没有敲门。
跟猜想的一样,刚合上门的婢女转身面对她时,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她做势朝她跪安:
“公主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可半扬的嘴角根本看不出她的恭敬,没等涩芷有所反应,她就径自站了起来,自顾自地在寝宫中沿着房子边缘踱起步来。
涩芷没有理会她的不可一世,明白在古代高丽,妓女根本得不到任何尊重,哪怕是个下人,也能对她臆气指使。加上根本听不懂她刚刚说了什么,所以涩芷干脆转身朝红色的新床走去。没想到大胆的婢女竟然猛地跳到了她的跟前,阻挡了她前进的道路,脸上的笑容满是得意:“你不是新人,居然敢靠近新床?不怕弄脏床铺吗?”
涩芷翻了翻白眼,决定不理她,可她却更嚣张了:“啧啧啧~,只不过是一个妓女,居然露出这种跟主子一样高贵的表情?你配吗?”
“让一让,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涩芷伸手想要拨开她,没想到她根本不肯动,就赖在原地。
“你是个妓女,人尽可夫的妓女,二王子是何等高贵的人,你配不上他!”婢女忽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朝涩芷大喊。
涩芷柳眉微微一皱,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这个女孩了?
就在婢女进入竭斯底里的时候,她甚至忽然举起手来,要往涩芷的脸上甩去:“我讨厌你这张丑陋的脸!”
——“啪!”
涩芷用左手抓住了婢女正欲使坏的右手,并随即用自己的右手掌刮了她的脸一下。她从来都不是容易被欺负的角色:“别以为我是妓女你就能随便打我。”她用不可置疑的声音警告道。
被甩了一巴掌的婢女脸上马上出现一个火红的掌印,她呆在那里,沅蔚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哇呜呜……公主饶命,求公主饶了小人……呜呜……”听见推门声,涩芷放开了禁锢婢女的左手,转身看向门口,看见的是沅蔚波澜不惊的脸。
同一时间,小婢女就“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并迅速地爬到沅蔚的脚边,战抖地哭着,抱住他的裤脚,声泪俱下:“殿下……救救小人……公主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小人发脾气……还,还打了小人……呜呜……”
“你!”涩芷为之气结,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恶人先告状:“是她先要打我,我才会动手!”她原本不屑解释,可也不会让自己被冤枉。
沅蔚睨了一眼地下哭成泪人的婢女,再注视着正仰起头,扁着嘴唇直视自己的涩芷,片刻之后,才直接对婢女说道:“向公主道歉。”脸上依然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
涩芷却讶然了,没想到,他会相信自己。
婢女听罢,赶紧朝涩芷磕头:“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小人真的不敢了!”连王子也不相信她,那这出戏怎么可能演得下去?
涩芷讨厌这样见风驶陀的嘴脸,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就转身继续往新床走去。
直到婢女终于逃出寝殿,沅蔚才坐到椅子上,看向红色的罗帐背后,正坐在新床上的涩芷。
两人隔着这聊胜于无的透明罗帐互相凝视着,沅蔚似乎永远不习惯于先开口,终于还是涩芷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那样说?”
“怎样说?”
“为什么要救我?”
“……”沅蔚知道,她听不懂韩语:“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哪怕其实他知道原因,也不允许自己说出口,特别是面对她的时候。这就是男人,尤其是古代大男人主义背景下的王子。
“我……”其实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可涩芷并不介意,或许此刻,她只是想说说话:“谢谢你要救我。”
沅蔚瞅着微微低首的她,看得出神。
“为什么要骗别人我是处女呢?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涩芷真的很想知道,当一个人为一个妓女撒这种慌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同样的,当时的她,因为这句话而忍不住怦然心动。
沅蔚猛地站了起来,不想理解她刚刚说的“骗别人”那几个字:“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不管你是谁,或曾经是什么人。”
涩芷摇摇头:“对不起,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要留在我身边就行。”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因为知道她听不懂,所以才愿意说出实话。
涩芷继续摇头:“什么意思?”却见高大的他已经优雅地拨开了罗帐,走到她的跟前。他轻轻地捏起她的下巴,无比轻柔:
“你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
涩芷一脸惘然,闭上嘴唇,不再摇头,因为不晓得他要自己干嘛。
沅蔚注视着他朝思夜想的脸,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才将自己的唇往她的靠近,她却急急地开口说道:“请你把我从前的翻译找来好吗?她叫兰儿,就住在弄尾的旧合院里。”她成功地让那散发着炙热气息的唇停在那里,没有再往前靠近。
他握着她下巴的手指传来的温度,已经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她怕再次接触那唇上炙人的温度。
男人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他站直了伟岸的身体,对她点了点头:“我要到军营准备一下,会派人把叫兰儿的女孩带来,你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
涩芷除了明白他点头答应要带兰儿来以外,什么都听不懂。见他合上房门,她才嘘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安心地大字型躺在新床上,露出了笑容:只要兰儿来就好办了。
见沅蔚骑上骏马,一直在待命的威、武、刚、强纷纷出来下跪行礼,沅蔚不让他们跟来:“一个人到弄尾合院去找一个叫兰儿的姑娘,她是公主从前的朋友。其余三人到寝宫去守住,别让任何人接近那里,也不要让她离开寝宫。”
“是。”虽然不明白二王子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可忠心的他们也并不想知道。
沅蔚直接往驻守在松都郊区的军队奔去。自从打胜战回来以后,军令一直在他的手中,并没有移交出去。这也是他有能力对父皇说不的原因,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必须先为自己做一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