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说笑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我自个受罚,远用不到表姐来替我请罪赔不是。”柳无衣淡淡的反驳了回去,只要着脸皮一撕开,她就不愿意端着什么姐妹情深之类的东西,“若是能代为赔罪,那知府衙门可就乱了套了。”
众人原本心思着一个在乡间长大的私生女来了这个地方,必然是畏手畏脚,谁知这位抬头挺胸,神色淡然,言语里也是一点亏都不吃。
角落里,几个手帕交的少女冷眼旁观,其中一个模样俊美的女子道:“瞧瞧,这柳家的两个狗咬狗了。”
她们低低一笑,看齐了热闹。
今日的柳无衣略微打扮,上着银纹蝉纱丝衣,下面一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单薄的身板穿出了柔弱轻盈之感,那双软缎绣花鞋上的百合花,更是恍若真实,这一身价格不菲的服装,便可看出在府内所受到的重视。
然而便是这般,才叫人眼红,毕竟这一个私生女都如此,在看看自己,那心中的天枰很快就不平了。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自己过的不好,也不愿意看着人家好。盛从蓉便是其中的一个,她本身也是庶女,因为嫡母没有女儿,所以从小就当半个嫡女来养着,但远远不及柳无衣,一想到她是个还不如自己的私生女,却过着比自己好太多的生活,嫉妒之心已经高的不能再高了。
“这林妹妹是个好心,你又何必半点情谊都不领?”她缓缓地站起身,发髻间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微微晃动,一身干净利落的挑丝双窠云雁装,极为称她的浓眉大眼。
她微施粉泽,双眸澄清,一双红润的小嘴因为话语里流露出的不悦微微撅起,瞧着年纪也不是很大,至少不超过十六岁。
若说实在的,柳无衣是不愿和一个小孩子吵架的,有失年龄上的风度,可问题是纵有一些人叫嚣着,快来碾压我的智商啊,所以她只能默默的表示,这一世,我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呀!
“敢问这位小姐是何人?”
盛从蓉微微一笑,林紫菀就已经殷切的介绍上了,“这位是盛总督家的独女,闺名唤作从蓉。”
她与盛从蓉本就是手帕交,关系好的很,后者一听说她在柳无衣身上吃了亏,就自告奋勇要帮她讨个公道。
“姓盛啊。”柳无衣露出一个干净而纯粹的笑容:“我还当你是柳家人呢,不然以你的家世和文化素养,为何要插手别人的家事?”
盛从蓉被她堵得一噎,心道这人果然是和林妹妹说的那般尖牙利齿,在一瞧林紫菀柔弱而又悲伤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过就是看不下去……”
还未说完,就被柳无衣打断:“这天底下的不平事很多,你可否是都要管一管?”
“你……”
“若非表姐说你姓盛,我还当姓包呢。”柳无衣戏谑道。
盛从蓉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的直发抖,“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难怪一个私生女会送到这学堂上来,想必也是忒没规矩,方才来学学规矩。”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按你说的,难道送来学堂的都是没规矩的?都是私生女,这般以己度人,一概而论,教导你的老师应当不知道吧,若是叫她知道了,必然要感叹一下,这心血都白费了。”若说斗嘴,柳无衣自认真是不输给谁,她活了一世,后又过目不忘,若真要斗斗嘴,引出圣贤文,都怕她们听不明白。
眼瞧着两人对上了,学堂里的人纷纷看着热闹,林紫菀也是垂头不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而心中却是微微得意。
无论如何,这人第一日来上学就和同学争吵了起来,错就在她身上。
林紫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在场之人,都是城内的大家闺秀,只需要四处传一些闺房话,到时候柳无衣的闺名就全毁了。
有时候,这不见血的刀,才最狠辣。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柳无衣真的在乎么?
当然不在乎,她微微一笑:“所谓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不是说叫你冷漠,而是叫你安分守己,省着瓦上覆霜你一踩上去,在摔下来。”
“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一声冷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小姐们纷纷起身,唤:“先生有礼。”
柳无衣回身,只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眉毛很淡,眼睛细长,嘴唇偏薄,如此寡淡的五官举起在一起,却有些说不出的神韵。
她身着素色云纹锦衫,发髻用一根素净的骨钗固定住,细腻的流光在上面回旋,衬得她这个人都带着干净的意味,可惜她沉着脸,嘴唇抿了又抿,平添出一股疏离感,似乎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林紫菀欠了欠身,眉宇间带着恭敬,“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