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夫人蹙眉道:“我累了。”
这一句话说完,众人都起身行礼,纵有再多的不甘心,都得咽回肚里去,然后退了出去。
常嬷嬷给自家老夫人倒了杯茶,顺气道:“老夫人别和她们计较。”
“不计较?在不计较,我这临死都抱不上孙子。”老夫人怒气冲冲,也难怪如此。
她这一生一共有过四个孩子,子子皆是男丁,任谁不说一句好福气?可这二子三子正值壮年,却选择了保家卫国,可以说柳府能有如今的权势,有他们必然的一份功劳。然而这两个人都来不及留下子嗣,便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等着剩下的两个,老夫人看的就更紧了,可偏偏一个深深的爱着一个故去的人,另一个妻子是个不下蛋的,两个人对子嗣都不强求,这可愁坏了想要含饴弄孙的老夫人。
常嬷嬷也知道,却只能安慰:“四爷无非是顾忌赵家的权势,可是眼看着四爷都三十岁了,等三十岁一过,便是四奶奶在怎么出身名门,不给纳妾都说不过去,无子可是七出的大罪,别说夫人给赛人了,便是她自个也着急往门里纳人的。老夫人夫人如今身子骨硬朗的很,在活个二十年三十年都是不在话下,到时候别说看见孙子,便是曾孙也是有的。”
老夫人被她这一番话安抚了下来,指着她道:“就你会逗弄我,眼看着一家子,没一个给我省心的,那出身名门的是,出身乡里的更是,为了那个母亲竟然敢顶撞我!”
常嬷嬷心道,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可面上还是陪笑道:“大小姐几个年岁?吃的米都没老夫人吃的盐多,不过就是没规矩罢了,回头给了教养嬷嬷,好好调教一番,也就好了。毕竟是老夫人的孙女,在差能差哪去?无非就是被浅薄给蒙蔽了,瞧瞧表小姐,这还是老夫人的侄女儿呢,还不是被夫人教养的极好么?”
老夫人沉默着没说话,常嬷嬷不由得眼眉一跳。
雨过之后,莲花上还停留着些许的水珠,阳光下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雨过的青石地面带着些湿润,踩在上面微微有些滑,因此都是脚步缓慢。
三个人都被人搀扶着,神色各异。
赵氏眼瞧着柳无衣荣辱不惊的样子,嘴角含笑,唤住了她的脚步,“我这才刚回来,那群下人又是些踩地捧高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开眼的去欺侮主子,若是有的话,无衣直接打发了。谁若是敢说点什么,只管和我说,府里容不下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
对于自家小叔叔,柳无衣还是很有好感的,轻轻的欠了欠身道:“多谢婶娘怜惜,但将府内打理的极好,院内的人更是很有规矩,并没有怠慢的,婶娘大可放心。”
赵氏看着低眉顺目的女孩,越看越喜欢,这种刚中带柔,敢于说话的女孩在后宅之中越来越少,在看那眉宇间一抹年轻女子惯有的神韵,更是想到了那个大病离世的女儿,轻声道:“那就好,如今正是用膳的时候,大哥还有事外出,不如今日去我那用饭?”
柳无衣低首道:“婶娘好意,无衣心领,只是叔叔说了,让我今日去书堂。”
赵氏拍了一下额头,爽朗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这事,这学堂里都是一些城里的贵人家的小姐们,你去了胆子大些,谁若是敢说你什么,有叔叔给撑腰。”
柳无衣笑着应下,她虽然不知道赵氏为什么对她示好,但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她接下就是了。至于防备则是必然的。
林紫菀眼见她们笑得开心,心中愤恨,真是臭鱼找烂虾。不过转念一想,又笑着上前:“妹妹第一次去学堂,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与我一路吧。”
赵氏淡淡瞥了一眼林紫菀,“这府里的马夫都是认路的。”
柳无衣含笑不语。
如此一句话,叫林紫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袖下的手狠狠捏紧,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两人一个教训。
马车早就备好,四周选用榉木,结实耐用,上边雕刻出香罗勒和胭脂花组成的纹样,车帷挂着丝帛,里头用软木做座椅,在铺上厚重的如意纹毡子以做防震,上头摆放着整齐的抱枕,轻轻靠上去,柔软而又舒适,整体而言,处处显示着富贵,丝毫不辜负柳无衣下的暴发户定义。
学堂并不远,而柳无衣和林紫菀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的,甫一下车,就被若桃引着进了正门。
她发现但凡大户人家,就是喜欢将宅院里弄得弯弯绕绕。
这学堂原本也是个人家,后来丈夫死了,又没有儿子,主人年纪轻轻,年轻时也有才名在外,于是乎就开设学堂,一时生计,二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这甫一进去,原本三三两两各自围成一团的小姐们纷纷把目光放过来,似是在打量,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花粉味却不是很浓郁,这让原本以为要鼻子遭罪的柳无衣松了口气。
“大家也知道,柳家大房的小姐今年被接回府了,这就是我那妹妹。”林紫菀含笑,仿佛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纠葛过一般,浅笑道:“因她才回来,有些规矩也不是很明白,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可千万别计较。”
瞧瞧这模样,端的是姐妹情深,不过柳无衣怎么听都觉得这位只是贬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