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门被人破开以后,府中的气氛一度低沉,每个人的脸上均是阴郁阵阵。
柳培元的书信已经被飞鸽传送了出去,苦等数日,只希望能够等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皇上最后究竟是会允许还是拒绝,他无从猜测。
一连过去了数日,建工已经初见模样,柳无衣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偶尔也会偷偷闲。
下人们之间的来往屈指可数,彼此之间互不相谈,除了有些必不可少的事情会简单的交谈两句外,哪怕是正面相对,也会匆匆避开身子。
谁染了病,是无法用肉眼看出来的,只能自己多加防范,离这灾病远一些,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老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常嬷嬷时常劝她出来走动走动,均被无情的拒绝。
得知这一情况,柳培元颇有些担忧,生怕她这一封闭,会将自己给闷出病来,最后得不偿失。
这天趁着没事,他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轻脚走了进去,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不免有些抵触。
老夫人正将自己关在房内,即便是听见了脚步声,也权当是没有听见似的。
“母亲,您多少天没有出来了?还是出来见见太阳吧,外边儿的天气不错,您还能打打太极!”柳培元探了个身子进去,堆起微笑,轻声问道。
“不必了,外边儿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还是尽快回去歇着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老夫人抬了抬眼,慵懒的将身子翻了过去,丝毫不为所动。
对这一状况,柳培元早已预想到,索性进了房里,憨笑着走到了床边。
老夫人知道他进来了,眉头不由得一皱,微微侧过头来,不满道,“你是一家之首,应当多注意一些才是,怎么这般轻率?”
“母亲也真是的,儿子关心您,怎么能是轻率呢?”闻言,柳培元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见老夫人悠悠的撑起了身子,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坐在床沿穿好了鞋子,径直朝着小桌走去。
她倒上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几口,低垂下了眼眸,看不清喜怒。
每当这个时候,她即便是一句话不说,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也能将人震的发寒。
“母亲,我已经向皇上送去了书信,请奏举家迁移的事情,若是事情能成,还希望母亲到时候能够安心接受。”柳培元看着她的背影,干笑了两声,浅浅说道。
“皇上岂是这么容易能妥协的?只怕你这封请奏书,会当成无关紧要的东西,给扔进火里。”老夫人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十分清淡。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能怪我没有赢得他的心,这点小事也办不了。”柳培元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后,老夫人便开始下逐客令了,扬了扬手,示意他出去。
柳培元此番前来是想要劝老夫人走出房门,去晒晒太阳,没想到事情没有办成,反被她给将了一军,暗讽身份的不足。
就在他往回走的时候,一名下人突然抱着只鸽子跑了过来,急匆匆的拿给他看。
这一看不要紧,柳培元整个人好似魔怔一般疯狂的夺过了白鸽,捧在手里细细的查看着,从而摘下了它脚上的书信。
没想到这白鸽在空中飞了数日之久,书信竟原封不动的被它给带了回来,看情形,这书信根本就没有被翻过。
皇上并未收到书信,那请奏的事情必然也是不知情了,白费了这么些天的功夫,让柳培元顿感无力。
那下人见他这般严肃,不敢于他多言,安静的退下,给了他独自思索的空间。
柳培元手里抓着白鸽,很是纳闷的抚摸了许久,白鸽精神不错,双眼灵动,可为何就是没有飞出去?
书信的事情,他只对老夫人说过,好在赵氏并不知情,不然可得有一阵子的心气不平。
既然书信没有送过去,重新再送一次即可,柳培元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将书信系在了白鸽的腿上,轻轻松开手,让它成功飞上半空。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白鸽再一次折返,落在了他的肩头。
柳培元心里一紧,侧过头看着肩上的白鸽,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它为什么不肯飞走?为什么一次次的折返回来?
这其中的玄机无从得知,就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这书信不可能被皇上览阅似的。
白鸽最后被放回了笼子里,书信也被他捏成了团状,路过的下人瞧见他那副威严的模样,均是有些不寒而栗。
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赵氏听见动静,急忙迎了出来,替他脱去了外衣。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赵氏问了他一些话,可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注意到他默然的表情,留心的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操心,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柳培元摇了摇头,双肩垂下,一副极度疲乏的模样。
“难道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那我到底有什么价值?对你来说,我连一个下人都不如了吗?”一听这话,赵氏顿时就有些难想了,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许多。
柳培元本不是这个意思,却被她误解,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压力,他突然长叹一声,甩袖离开了房。
这还是赵氏怀上身孕以来,两人之间第一次的争吵,虽然柳培元没有说话,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换做以前,赵氏早已和他闹得天翻地覆,而现在,她体恤他的难处,也就由着他去了。
知画看见他这般气势汹汹的冲了走去,急忙跑进了屋,上下看了眼赵氏,见她没事这才安心下来。
“二当家那是怎么了?有什么猴急的事儿需要这般匆忙?”她环视了房内一圈,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氏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问,自己则是站起身子,轻轻靠在了床沿,面上看不清表情。
知画的心思十分的缜密,看出了她的脾性,立即出言安慰了几句。
“我没有什么大碍,你无需过问。”赵氏极度压抑的声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沧桑。
“主子面色红润,确是看起来好得很,可主子似乎忘记了一点,这二当家的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做出这般决然的事情,难不成是府中又出了问题?”知画含笑着点了点头,说到一半,又不自觉的多嘴了几句。
等柳培元走出了院子,他在小亭子旁站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走,思来想去,好似只有柳无衣那一个地方,可容下他这个糙汉。
这会儿柳无衣正在房里吃着桂花糕,丫鬟们来报,说是看见了二当家的正朝着她这儿来,不禁心生疑惑,他平白无故的来这里干什么?
“小叔,这般心急所为何事?”在他踏进了门槛以后,柳无衣笑着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和你说会儿话,谈谈柳府的事儿。”闻言,柳培元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一笑。
柳无衣细心的看了眼他的表情,发现他此时有些阴郁,立即倒了杯茶水递给了他。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小小的年纪要顾虑这么多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柳培元接过瓷杯,拿在手心里暖了一会儿,淡淡说道。
“没有,小叔才是个大忙人,为了柳府忙里忙外,还要在皇上面前伺候着,要说辛苦,应当是你辛苦了才是。”柳无衣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十分的谦逊。
“你对柳府搬迁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沉默了许久,柳培元突然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她问道。
“如果皇上能够批准,搬迁或许是再好不过的决定,要是皇上态度不佳,我们还是留在这里抗一抗,兴许灾病自己就会消散了。”柳无衣思索了片刻,淡然一笑。
毋庸置疑,皇上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此时他们商量计划的再好,皇上不允许,事情也会是百搭。
柳培元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叹笑着点了点头,没在言语。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会儿,见天色不早了,他起身走出了屋子,悠悠的漫步在了花亭。
丫鬟们大老远就瞧见他的身影,纷纷侧目,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多问,只得站在远处观望。
夜幕降临,柳培元看够了夜景,打算回屋里休息,走出了花亭,迎面撞上一名神色匆匆的下人,两人均是一惊。1
“二……二当家的?奴才正要找您呢,这里有一封京城下发而来的书信,您给看看!”那人从怀里掏出了样东西,恭敬的递给了他的面前。
柳培元眉头一皱,京城送来的书信,除了皇亲国戚,那便是皇上了!
难道皇上也知道永乐城闹灾病的事情,所以亲自派来了书信?
“二当家的,你没事吧?”下人见他有些晃神,小声的问道。
“没事,你先退下吧。”柳培元淡淡的摇了摇头,随即抬起了步子,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