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行渐远,说不清快与慢,它在你想离开时停留,在你想停留时离开。很多事情很多人,永远只能存在记忆里渐渐地淡成一个影像。安禹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对不起,有点事情耽误了。”空荡荡的教室似乎都因为他的温柔而开始温暖。“没事。”伊璃准备拿包却被安禹哲抢先一步,他的手和往常一样勾在她的肩上,他记得伊璃曾经说过,她喜欢这样被他搂着,很安心很温暖,只要是她说过的话,他全部记得。
“我们去海边吧。”伊璃突然停下脚步。
“现在吗?”
“恩。”
“那我打电话叫司机开车过来。”
“我们走路去吧,好吗?”
青木城最漂亮的地方就是靠城西边的一片海,最早来这定居的人给它取了个诗意的名字——芈海。从这里到海边至少也有10公里路程,但安禹哲不会拒绝伊璃,从他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就没有拒绝过她,只要是她要求的,每一件他都会尽全力去完成。从初三那年她疯狂迷恋白色,于是他见她的时候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衣或者T恤。有一段时间她总是失眠,他就偷偷从自己家里跑到她家楼下,直到凌晨看着她房间的灯熄灭以后才肯离开。伊璃喜欢水仙花,又不肯自己种,安禹哲便帮她种,每天悉心照顾,浇水施肥,他看着一天天成长的水仙,一天比一天美丽,他看着它的眼神总是很温柔,就像时刻看着她一样。在遇见伊璃以前,所有人都觉得安禹哲温和有礼,是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男孩,因为她说不喜欢他对别的女孩好,从此他总是刻意回避身边的异性,尽量减少交谈,减少来往。他对她的溺爱已经成为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脚痛吗?”安禹哲注意到伊璃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不痛。”伊璃摆摆手。
安禹哲突然闪身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从身后拉住伊璃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我背你。”伊璃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贪婪地允吸着安禹哲白色衬衣散发出淡淡的薄荷味,轻的像风一样的味道。抵达的时候已是傍晚,墨绿色的大海均匀地呼吸着,微波抚摸着堤岸,发出轻轻的声响。没过多久,海水开始涨潮,那汹涌的海浪翻卷着白花,层层叠叠呼啸着,狂烈地朝沙滩冲击、扑打。海面被这夕阳晚霞染成了金黄色,神秘而美丽,风迎面拂来,冰冰凉凉地驱赶了这夏日的酷热。
伊璃脱掉了凉鞋,光着脚丫,走向大海,浪花一层一层地拍打她的脚丫,海水溅到她的身上脸上,嘴里咸咸的,她喜欢海的味道。听着潮水一阵一阵扑向自己的声音,溅起的浪花被光线普照变成一团团刺眼的亮。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想要把她淹没,她仿佛双手空空赤足站在海中间,闭着眼睛,只剩下阳光像网一样温柔的把她包裹,看不见所有,只有眼皮上淡淡的斑斓的亮和热,这个时候伊璃是愿意的,愿意让海带她走,它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她所有的忧伤。
伊璃是爱安禹哲的。
她会每天早上偷偷的在安禹哲的座位里放一瓶牛奶,她会在每一个节日提前准备好给他的礼物,她给他买了很多各种款式的白色衬衣,她觉得穿白色衬衣的他干净的像天使一样,她也会使坏故意让自己生病,这样就可以看到他陪在身边忙碌焦虑的样子,他说过喜欢她笑的样子,她总是对着镜子练习各种微笑的表情,研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应该是多少度才会最好看。
也许很多时候记忆并不可靠,它总是被时光羽化,模糊了某些黑色灰暗的片段,多了些人为的美好。可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些快乐是真真切切的。
伊璃看着大海,在潮涨潮落的间隙里,内心也跟着一起平静了下来。她把头轻轻靠在安禹哲的肩上,有多久没有这样靠近他了呢?伊璃感到鼻子酸酸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哭,一滴滚烫的热泪滴在他的肩上,海风却瞬间把它吹干...
时光的每一次流逝,都在验证着沧桑的铸就。斗转星移,迎来了无数的日升日落,那些青葱的岁月转眼丢在了背后成为了光阴中的沙漏。曾经握紧的双手在轻易的放手间消失在回忆中淡出了视线,修建了一座空荡荡的城。
黑夜,在那漫天的星光下,总是燃烧着黎明的渴望,她明白孤独是生命的常态。伊璃打开钢琴,轻轻地抚摸着琴键,这钢琴已经很旧了可却是母亲最珍贵的东西啊!伊璃很小的时候特别爱哭爱闹不肯睡觉,妈妈每晚睡前会为她弹奏从《命运》到《欢乐颂》,从《月光曲》到《致爱丽丝》奇怪的是,一听到钢琴声她就不哭不闹了,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伊璃长大了些,第一次碰钢琴的时候乐个不停,爬上钢琴,用手和脚拍着琴键,每发一个音就“咯咯”的笑,开心的手舞足蹈。她闭上眼睛,幻想着小时候妈妈站在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弹钢琴的情景,她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的舞蹈,从低音到高音,又从高音缓缓降落...她的脑海像放映机一样总是反复播放一些画面,妈妈温柔的冲着她笑,妈妈在厨房和爸爸嬉闹,不久前还和妈妈一起去看了画展...突然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掉,仓皇的泪水让心疼开始不知所措,就像是横蚁附在心脏随着呼吸蠕动,不知道要多少心痛和血液才能满足贪婪的它。她的心每跳动一下,横蚁就会俟咬它一下,心疼随着呼吸,没有停止过,就算她隔着身体想把它敲碎敲烂,它还是那么痛,她关上琴盖,让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
“小璃,以后弹些优雅安静的曲子。”李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
“恩。”伊璃触碰钢琴的手仿佛没有任何力气,一动也不动。
“早点休息。”李朝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她沉重的叹息声。她总感觉和伊璃隔着一堵墙,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想安慰她总是无法开口。她害怕她一开口说那些伊璃的情绪就会崩溃,她现在还是没有面对现实。
李朝林今年三十七岁,岁月给她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迹,但她尖尖的脸蛋,修长的双眉,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明亮,甚是好看。她是伊璃母亲的亲妹妹,在家附近的巷子里开了一家快餐店,她的厨艺精湛店里又干净卫生,上菜分量足且价格实惠,因此生意很好,来吃饭的大多都是些常客。这样一个人美心善手巧的女人,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结婚,伊璃曾经也好奇的问过母亲,她眉头轻蹙神情有些忧伤“小璃,你还小有些事情长大以后才会明白。”她不喜欢母亲那样的神情,此后便再也没有问过。
早晨的太阳暖暖的,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幔映到房间,伊璃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轻雾,她站在窗口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安禹哲很早就在楼下等了,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他一头如墨一般黑亮的细碎短发,英气逼人的脸庞曲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致,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饱满的嘴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伊璃知道他是适合白色的,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他是全世界最适合白色的男生。
伊璃斜背着包从楼道走出来,安禹哲便立马看到了她。安禹哲背的是一个黑色的包,这个包是去年他参加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获得冠军后伊璃送给他的礼物。伊璃一直记得那一天,他像王子一样站在舞台上,台下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他致词的时候温柔而又深情地望着台下的伊璃说“我热爱音乐,它是活动的自由的,我要感谢一个女孩,是她赋予了我的音乐新的生命。”
台下的伊璃热泪盈眶。
“安禹哲,我爱你,我爱你。”一个响亮的女声从台下传来,伊璃顾不得周围的人看她异样的眼光,她难以抑制内心激动与兴奋,扯着嗓子在台下喊着安禹哲的名字。渐渐的,周围的观众也跟着她一起有节奏地呼喊“安禹哲、安禹哲——”整个场馆似乎要被这人群的巨浪掀翻,气氛到达顶峰。
“小璃,谢谢你。”
“安禹哲,大学我们还是一起念吧。”她看着他,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
那时,她是如此坚定的和他约定未来。
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在千家万户的窗棂之上。早晨的空气清新中隐约带有暗香,阳光透过淡淡的蒸汽,温柔地洒在万物上,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伊璃望着安禹哲手中准备给自己的东西。
“打开看看。”安禹哲笑着凝视她,温柔的声音如同天籁,映着阳光的笑脸宛如天使。
伊璃拆开精美的包装盒,一个白色的手机映入眼帘。
“你手机坏了,很多事情也不方便,这是用我比赛的奖金买的,不是家里的钱。”安禹哲还没等伊璃开口,便连忙向她解释生怕她拒绝。
“谢谢。”伊璃打开手机翻盖,屏幕是一张大头贴照,照片是一个英俊的美少年紧紧贴着洋娃娃般可爱少女的脸,那女孩大大的眼睛流露着无比喜悦的光,笑起来的时候有深深的酒窝。这张照片是去年伊璃过生日的时候非要缠着安禹哲去拍的,安禹哲不会照相摆造型,相比伊璃照片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木讷。
“我手机号存在电话簿里了,记得给我发信息。”安禹哲看着伊璃脸色没有任何神情却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放进包里。他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情了,记得以前,她的喜怒哀乐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开心,而现在,安禹哲发现他们的距离很遥远,也生分了许多。
伊璃家出事到现在以来,那么爱哭的她在他面前没有流过一次泪,对那件事情她缄口不言只字不提,他只以为是她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不想提起,既然她不说,他亦不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