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过去,已至秋凉。衙门一直清冷,无人来报案鸣不平。虽是如此,骆天生却不以为意,他在衙门中呆得久了,难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就比如这罗丁生,并非是考取功名才得了这知县的位置,而是以武谋之。别看他不显山不露水,有衙役见过他出手,比之那公羊苦山也不逞多让。
眼看伤势恢复了七八分,已能活动如初,并且内力精进,骆天生打算离去。寄人篱下本就不是他本意,否则也不会与骆成夫妇决裂,闹得如今这般无家可归。
“罗老哥,这些时日多有打扰!”这日夜里,他与罗丁生道别,说要离去。
罗丁生挽留:“骆老弟这伤势……”
“已无大碍!”
“虽是如此,可依照那条老毒蛇眦睚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有人盯梢,你一出我这衙门恐怕就要遭了他的道。”罗丁生劝阻。转语又道:“难道是老哥我招待不周在哪里得罪了老弟?若是如此,老哥我在这里陪不是了。”
骆天生连忙回礼,道:“哪里哪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若不是老哥前去公羊府搭救,恐怕我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那是为何?”
骆天生道:“男儿志在四方!若我一直蒙受老哥照拂,又岂能有所成就!”
“好!”罗丁生听了,连伸大拇指,笑道,“好一个志在四方!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在挽留,骆老弟一路小心!”
夜黑风高,骆天生摸墙而出,如今以他二品武者的境界,别说区区数米高的围墙,就是悬崖峭壁也并非不可逾越。
然而骆天生前脚一走,那黑暗中就走出一人影,不是师爷又是何人。
罗丁生沉吟,收起了先前的虚与委蛇,道:“师爷,若是此刻便通知公羊家前去捉拿他,岂不是让他心生怀疑?”
师爷摇头,仿佛能洞测人心:“既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爷便无需担忧,我此刻就去通知公羊家,若是晚了,他更会起疑心!”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骆天生如何也不会想到,前一刻还满是关切之语的罗丁生突然就在背后捅刀子。
师爷离去,留下罗丁生孤立风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这时,他才抬起手来,手心有一张纸条,上面寥寥几笔,却让他如何也不能平静。
“公羊苦林活着!”
骆天生如同一只灵猿在夜风中攀爬,他很机智,选择各处房屋的死角。不出几个来回,他便离开了衙门所在的区域,朝着镇口方向奔去。
忽然,他听闻前方有动静,停下了身来窥视。却是猛然大惊,前方数位公羊家的武者正守在那里,仿佛知道他会选择这条道路一般。
“罗丁生出卖我?”
这是骆天生脑中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就被他摒弃,在他看来依照罗丁生的性子并且有那谋而后动的师爷指点,是绝对不会做得这么明显的。
“小畜生,还不速速滚出来受死?”那在前的公羊龙一副猖獗姿态,双手叉腰,目光盯着骆天生隐藏之地。
骆天生难以想通透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深知难以再隐藏,他只能迈着步子出来:“呵呵,既然被你这小狗发现,那骆某再不出来,恐怕你们就冲进来了!”
公羊家族众人见到骆天生大胆走出,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发现后者身后再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莫要出手,待我前去会会这小畜牲。”公羊龙只身向前,让后者一众武者不动。
“大公子小心,那小子有些本事,大刀帮夏一刀便是命丧他手!”
“呵呵,区区夏一刀,又算个什么?”
说话之间,公羊龙疾射而出,瞬间抵达骆天生面前。
“好快!”骆天生不敢马虎,立马抬掌应对。
两者相撞,前者无恙,拍了拍灰尘站在骆天生先前所在。而后者却是被击飞出去,倒退数米远。
公羊龙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好掌法!”骆天生挽起衣袖,如此评判一声。刚刚他公羊龙出手突然,他未能运起内力迎敌,这才吃了大亏。
不过虽是如此,他也摸清了公羊龙的境界,虽是二品武者巅峰,但距离一品武者却是还有差距。否则刚刚只要对方内力出体,他如今也不能这么轻松站在这里。
“再来!”
两者再次相遇,若单单比拼内力,骆天生不会畏惧丝毫。自从内力精进之后体内的内力小蛇已然成了大蛇,若是再堆积下去,便有成为巨蟒的趋势。
只是公羊龙的掌法很是犀利,不停朝着骆天生空当处袭来,可谓防不胜防。
前面几个回合骆天生还能跟上对方的节奏,然而越到后面他就感觉越是乏力,隐约间已经被压制。
“砰!”
又是一掌落在骆天生身上,他瞬间倒退出去,吐出一口浓血。
公羊龙乘胜追击,并不给骆天生喘息的机会,嘴里更是得势不饶人。
“小畜生,刚刚不是狂吗?现在,看你还有何资本再开口!”
抹掉血迹,骆天生迎敌,越是打下去,他便越是吃力。
“这公羊龙所学是掌法,怪不得如此刁钻!”很快,骆天生便心有明悟。既然是掌法,骆天生便收掌为拳,不以弱相敌。
公羊龙见此,气势不减,却是不屑冷笑:“乡下把式,也敢在我这《铁沙手》面前逞能?给我死来!”
《铁沙手》乃是一种掌法,需练习之人将铁砂烧得通红,然灌输内力进双手,不停插入铁砂中。
这不仅是一门武功,更是修炼内力的法门,传闻若是大成,可空手碎白刃。
公羊龙掌掌生风,他内力雄厚,远非骆天生能比。虽然骆天生改掌为拳,却依旧落于下风。
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并非如此。若是细看,会发现骆天生的目光并不是一直在那公羊龙身上,而是时不时扫过那一旁虎视眈眈的一众武者,其中不乏一品武者。
虽然在战斗中分心乃是大忌,不过骆天生必须如此,一品武者可内力出体伤人,虽比之那公羊苦山隔着二十几米远便一掌拍碎那护卫有着差距,但多则五六米显然可以。何况若是使用刀剑,这距离只会增长。
公羊龙将他逼退,与那群武者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已经划开了界限,足足二十米有余。
骆天生忽然对上公羊龙的目光,发出一丝诡异笑容,对那即将落在身上的一掌置之不理,道:“小狗,你可知我是如何杀了夏一刀的?”
公羊龙大惊,“他在做什么?怎么突然不躲避了?”
很快,骆天生的行动便告诉了他,这世界上有一个字,念狠。
公羊龙这一掌可谓力道十足,在骆天生不去躲避之下,瞬间拍在骆天生胸口。骆天生顿时吐出一口血,俨然受了内伤。
但骆天生并不在意,在与夏一刀比斗时他便察觉了一件事,那便是他的内力能够自主护住体内五脏与外部明伤,否则无论他如何命大,也决然不可能孤身走到张府外。
就是这时,骆天生抓住机会,已然逼近了公羊龙,拳头已经临近对方眼前,上面内力加持,使得整个拳头比之平常时候大了两倍有余。
公羊龙瞬间明悟,对方这是在以命搏命,年纪轻轻就如此狠辣,这让他心生了胆怯。
他急忙后仰,拍在骆天生胸口的右手更是疯狂往前推,想要借力倒退。然而殊不知骆天生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抓着他的右手。无奈之下,公羊龙只能左手成掌,欲要拦截骆天生这充满杀机的一拳。
“去死!”
骆天生一声大喝,拳头并不转换方向,对于仙法练就的内力他很是自信,否则怎能挡住那夏一刀的狂魔九刀?
“咔嚓!”
拳遇掌,公羊龙左手发出碎裂的声音,而他眼前,那拳头越来越大,转眼之间,就要击打在公羊龙脸上,若是如此,必定头破血流。
时至这时,公羊龙才想起骆天生的绰号,碎颅手。
他公羊龙连忙求饶,眼中有死气浮现,“饶,饶……”
“去死!”
骆天生一声怒喝,拳头落下之时,那一众武者发现了蹊跷,连忙拔出兵器朝着这边冲来,有人出声阻止:“大胆狂徒,住手!”“停下,我们放你离去!”“你若杀他,必定灭你九族!”
然而恐吓有用,还要拳头做什么?骆天生只感到一股久违的快意,拳头瞬间从公羊龙张开的大嘴穿进去,带着脑髓与血液从后脑而出。
“砰!”
骆天生直接用力,震碎了公羊龙的头颅。他不敢停留,那群武者已经逼近,抓起公羊龙的无头尸体朝后一扔,骆天生迅速撤退,淹没在黑暗当中。
“怎么办怎么办?大公子死了,我们回府,必死无疑!”
“追追追,一定要抓住那小魔头,如此心狠手辣,留他不得!”
这群武者立马追了出去,以他们一品武者的速度,无论骆天生从哪个方向逃跑,都注定有死无生。
殊不知,师爷藏在另一边暗处,一直注视着骆天生与公羊龙的争斗。虽然依旧贼眉鼠眼,气质却犹如换了一人。他突然瞳孔一缩,也被震慑到了。
“好一个心狠手辣碎颅手,不愧老爷如此看中于你,还让我在暗中护你离去。”此话有病,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口中的老爷是谁,不过显然不是罗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