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罗丁生亲临,让整个公羊府陷入一片寂静,两者势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公羊苦山何等明白,想来是那要护骆天生之人熟知自己心性,知道区区一个六扇天下并不能阻止,这才做了第二手打算。
罗丁生寻了一把椅子,大摇大摆坐下,眼神从骆天生身上扫过,看见那公羊府护卫尸体陈列在骆天生边上,却是只字不提,目光最终落在公羊苦山身上,笑呵呵道:“公羊老哥,可是不欢迎?”
公羊苦山并未起身,嘴角挂起冷笑:“罗老弟今儿个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说上这么一句狗屁话?”
罗丁生哈哈一笑,打了个响指。身旁的师爷眼珠子一转,立马领会,从身上掏出一张卷文。
“公羊老哥,你瞧瞧这是何物?”不动声色间,罗丁生接过后随手一扔,那卷文便射向公羊苦山。
后者随手接过,打开一看,脸色立马沉了下去,道出四字,“缉拿通文!”
“正是!”罗丁生起身,正色道,“刁民骆天生,枉视王法,时大金历一二二六年八月初九,于一剑峡杀害夏一刀,视国法而不顾。今大刀帮马洪报案,特立此令,即日抓捕杀人犯骆天生归案,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寂静无声。马洪报案,这实乃荒谬,且不说那三方江湖势力从来不敢得罪公羊家,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什么时候落到衙门掌管了?在坐都是明白人,知其中必有蹊跷。
闭目沉凝半晌,公羊苦山睁眼,亮出一道精光,后天高手的气势展露无疑:“姓罗的,今儿个我若是不交人呢?”
罗丁生拍手之间,门外官兵冲了进来,他笑到:“若是如此,公羊老哥不妨多杀几人,将这群小兵小虾一并送了西天!”
那群官兵将骆天生护在正中,罗丁生这一手可谓太绝,先是“缉拿通文”,而今以命相护,只要公羊苦山一出手,那便挂有谋逆之嫌,到时候才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看着名义上被抓捕实则大摇大摆离去的骆天生,众人恍然大悟。公羊苦山倒是看得开,随口道:“罢了,区区一枚棋子,让他离去便是。何况出得了公羊府,却不一定出得了青风镇!”
有人发问,见公羊苦山一脸如沉水,心生胆怯小心翼翼发问:“家主可知,那六扇阁中,到底是何人要保这小子?”
“不知!”公羊苦山如是回答,却是猛然想起一事,询问起公羊明义,“那张老爷,除了这六扇天下,可还说过何事?”
公羊明义摇头,正要做答时,却是猛然惊醒,道:“他言故人!”
衙门坐地数百米,虽无公羊府邸来得华贵,却也非张府可比。
骆天生伤势虽未好转,却也恢复了一丝一丝力气,能下地行走。
如今天色见黑,后院点了红灯笼,有三人对坐饮酒:“罗老爷,白日之事,多谢相救!”
“骆老弟这是哪里话,那公羊老儿不分青红皂白,我身为青风镇知县,岂能装作不知!”沦打官腔说胡话的本事骆天生自然拍马也不及罗丁生。
师爷适时举杯:“既然如此,不妨喝上一杯如何?”
众人举杯,骆天生如今带伤,一杯酒下肚,只不停咳嗽。
“老弟这是?”
“在公羊府邸被那公羊龙踢了几脚旧伤复发,不碍事。”
“这可不行!”罗丁生关切道,“骆老弟,身体为重,我这就让人去请咱们青风镇的妙手神医半张方!”
说完不顾骆天生阻拦,师爷直接离去请神医去了。在罗丁生搀扶之下,骆天生被带入了客房,里面两个丫鬟立着,替他洗漱宽衣。
半张方,只因自夸半张方子便能起死回生,不过寻他治病救人的都信了,还真如这样,便开始如此称呼他。
“你就是那个碎颅手?”半张方随口发问。
“不像吗?”骆天生龇牙回答。
半张方把脉之后,从药箱中抓药开方,随后当着骆天生的面掏出一把铜柄匕首。
骆天生大惊:“你这是何意?”
半张方挽起衣袖,露出右臂,却是吓了骆天生一跳。这哪里是一只人手,分明是一只鬼爪,一道道刀疤如毛虫,密密麻麻爬满他整条手臂。
“我求艺时曾立誓,此生有三不救,一是恶人,二是淫者,三是死人。若是违背,自当以血见痛!”说话之间,只见他左手握匕首,从那本就疤痕密布的皮肉上划过。
匕首锋利,划过之处有鲜红流出,半张方犹若不觉,骆天生看在眼中,却是心惊。
骆天生道:“我既是恶人,你又为何要救,若是早说于此,我自当不会为难于你!”
半张方摇头不语,背起药箱起身离去,临近大门,回头只说了两字。
“世道!”
三日过后,骆天生与夏一刀对斗遗留下的刀伤已初步凝疤。能有如此迅速,一是因为那张老爷的生血草,二是半张方的名不虚传。
这日,骆天生在后院打拳。踏入此道,骆天生深刻明白,力不可一日不炼。与夏一刀一战,他感悟颇多,时到如今才能有时间去回味领悟。
如今骆天生打拳已然抛去了《血战功》的路子,而是跟随那仙人指路中仙人的指引。他此前参照过二者,按照原本的《血战功》招式打拳,已难有寸进,恐怕公羊苦林也难以想到骆天生进境如此之快。虽然而仙法有改,同形不同意,骆天生此番打拳,那股久违感觉又顿时浮现。
一股热气升腾而起,骆天生开怀,受伤这几日已然许久未感觉到这股内力的波动,因为每每出现,便会自动向着伤口汇集而去。
他心有秘密,只觉得这并非内力,有些不凡。三日以来他在衙门中带伤走动,翻阅过许多江湖典籍,却从未听说过有内力能迅速回复,并且自主疗伤。
几轮拳法打完之后已是黄昏,虽有伤在身,骆天生却是精神抖擞。
“老弟,这伤还未好便如此着急练拳,有此心性,将来必有所成。”罗丁生不知何时站在边上,关切道。
收了拳法,骆天生回头说笑道:“罗老哥,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深藏不露,我这区区乡下把式,如何能入得了你法眼。”
两人出了院子,师爷早已备好酒菜,如今骆天生重伤初愈,自当一番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骆天生道:“罗老哥,数日叨扰,感激之语我也就不说了。若是以后有用着在下的地方,尽可一说!”
“骆老弟,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罗丁生顿时码起脸色,略显不快,“你我二人,无需见外!”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哥解惑!”
“老弟请说,定当知无不言!”
骆天生道:“那日在公羊府邸时我听闻什么六扇天下,吓了那公羊苦山一跳。随后老哥你就出现,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关系?”
“莫非老弟你并不知情?”罗丁生狐疑,见到骆天生摊手,他才终于明白面前这小子当真是一无所知。他道:“确实如此,要保你之人,乃是咱们大金国六扇阁的青扇使!”
“青扇使?”
“看来老弟真是蒙在鼓里,不过这并非什么秘密,今日你我兄弟二人有幸坐在一起,你若要听,我便讲与你听!”
罗丁生饮一杯酒,缓缓开口:“骆老弟,这方世界并未世人以为的这般简单,区区江湖不过咫尺,更有那么一些人能飞天遁地,排山倒海!”
骆天生狐疑良久,点头道:“莫不是神仙?”
罗丁生一笑,道:“对,就是神仙!既然老弟有所听闻,那讲起来也就简单多了!”
“相传千载以前,咱们大金国还未立国,这天下有五国纷争,山林有妖,地中生魔,百鬼夜行,世人疾苦可谓民不聊生!”
“适时,有少年生于北漠,不属五国之列。少年持一把凤尾羽扇,从北漠一路南行。少年见世道苍凉,便一路征伐,收五国立五省,斩妖魔除鬼怪,建立大金基业。”
“然五国旧部众多,又难以招安,少年泯于天心,不忍犯下大恶果!故此设立五省,封五王,造五扇,此乃六扇阁前身。”
“然世人好收,天地妖魔鬼怪难服,更有邪道宗门作乱!少年有感于天,召集五王共议大事,协同正道门派共战百年,却无分胜负!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那些妖魔销声匿迹,邪魔歪道也闭山锁门。”
“以防妖魔出世作祟,邪道宗门害人!五王一帝共议,特设立六扇阁。六扇阁人,凌驾于朝廷文武官员之上,以除妖降魔为己任,更有督察文武官员之责。”
“咱们青风镇隶属北阳郡,归于北燕省,乃青王管辖范围,你说那青扇使是什么身份?”
骆天生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那公羊苦林竟有如此身份,这实在是骇人听闻。他看到罗丁生盯着他,显然是要骆天生说出那青扇使的名字。
不过特哪里会说,装作惊愕道:“老哥你这眼神真是吓人!”
“你真不知是哪位青扇使要保你?”
骆天生一脸苦笑,道:“我若知道,早就搬出这尊菩萨吓得那公羊苦山屁滚尿流了!”
回到院落时,已是三更,骆天生仰躺而睡,却是难以闭眼。
“爷爷到底是何身份,居然出动了六扇阁的人?”骆天生不知是福是祸,他很想此刻便前去接回那个老人,但他知道以他如今这乡下把式,区区二品武者的境界,想也是空想。
既然无法入睡,那便起床练拳。骆天生从罗丁生的故事中没有听出其他,只有一个道理:这个天下,唯力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