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弘历在府里积极准备迎娶黛玉的事宜,领着人为黛玉装修装饰院子。看着院里各样都已备好,弘历忽然想起黛玉是爱看书的,必须在院里设一书房,想了想,就让人到暖阁里设下书柜书桌,又摆上最喜欢的古董。
再看了一遍屋里屋外,忽又想起黛玉曾写过的海棠诗:“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抉,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不由暗赞好诗,立时叫人来,在院里种上两盆最好的海棠。想着今后两人同赏梅竹,同咏海棠,花前月下,人前人后,那个美劲,真是天上人间第一美事。
正美着,有太监来传旨,拿他立时去刑部监审袁立毁僧谤道案。弘历忙收拾心情,换了亲王服,坐了轿来到刑部。这袁立正是贾迎春家小女儿的婆家公爹。因这袁立是监察御史,每年须向皇帝提出监察折子。这一次他就递了一个折子,说僧道不可信,劝雍正帝不要跟着僧道去练什么长寿药丹,说李时珍就说了,练丹用的水银是阴中之阴的毒药,吃了水银的人,不是残疾了,就是死掉了,要求皇帝将这些僧道逐出治罪。皇帝看了这折子,大怒,将袁立交刑部治罪,并命弘历监审。
弘历素来是敬佩袁立的人品的,现在见他正好触到雍正龙鳞,想到前面已有大臣为这事丢了命了,就想怎么才能将这事做得周全,既解了父皇的怒气,又保住袁立的命。想定,心中已有计较。
却说袁家的小儿子名叫袁笙,听说他父亲上折子触怒龙颜,已被交刑部议罪。只好来找岳父孙绍祖商议怎么挽救。他哪里知道,这孙绍祖最是一个看风使舵的人,一心想的是升官发财。他只生了一个儿子是个傻子,就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将大女儿嫁入了相府,因给袁立相面,认为他会官居一品,所以把自己小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现在这袁立能不能保命还不一定,所以孙绍祖心中十分后悔。正后悔时,家人来报:“二姑爷袁公子来了。”他一听,心中打定主意要袁意韧退婚。于是他让家人请了袁笙进来。
袁笙一进来,就拜见了岳父,说自己的父亲犯了事,还请岳父出面救父。孙绍祖一听,斥道:“你的父亲当了一辈子的官,居然不识时务,竟然参奏皇上,弄得不好是灭族之罪,我的职位低不能去救他不说,也不能去救他。贤侄今日来府,正好有一事相求。”说着让仆人来备下笔墨纸,请袁意韧到书案前去。
袁笙一听,心中冷了半截,只得说:“还请岳父训示。”
孙绍祖说:“我前与你家结亲,是因看你父可能官居一品,哪知他竟是一个不识时务,只知惹祸的人。我的女儿丑陋,配不上贤侄的品貌。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请贤侄拿回去奉养你母,只求你写一纸退婚文书即可。”
袁笙不意父亲遇上不幸,而自己也要失去妻子了。不由心中苦笑,这人世的现实,想了想,就对孙绍祖说:“虽然父亲可能会有事,但就算这样,我也会去当教馆教书挣钱养家的。这钱已够我和母亲的生活,就不劳先生再给银钱。袁家还没有遗弃媳妇的人,现在先生既然一意如此,我也不敢不答应。”
说着坐到案边椅上,拿起桌上已备好的笔,在字上写下退婚契约几个字。刚写时,就听得屏后有动静,又听到背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再就见一女子快步出来,扯去他正写的纸。他抬头一看,只见这女孩子年约十二三岁,生得美貌异常,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对袁笙说:“前朝忠臣因上奉折,临刑时,还有大臣将女儿嫁给他的儿子。我们的父亲是因为忠直,弹劾皇帝妄信僧道之言,所以得罪皇上。错的不是他。现在他有了罪,我们一家正要一心搭救才是。而你却不是这样,我并无罪,你却来这里休弃于我,这是何意?这是一个君子应该做的事吗?”说着,她竟一把将退婚书撕毁,嚎啕大哭起来。屏后的迎春也出来了,指着孙绍祖说:“袁大人父子无过获罪,你不思救援亲家却在这里落进下石;袁公子并不是长久贫贱之人,你为何这样绝情?女儿无罪,你竟要撤散一门好姻缘,你这做的不是一件该做的事。”
袁笙一见这样乱起来,只得一笑告辞出来,将这事说给母亲听了。他母亲叹道:“这真是一个好儿媳啊,这亲家母也是个好样的。只是这样,只怕她们在家里不知会受到怎么样的挫折呢。”
袁笙母子俩在家里感叹,又为入狱的袁立担忧。
话说弘历来到刑部,监审了袁立案,审案的尚书及侍郎们来问他如何定罪时,弘历问他们的打算。尚书说:“前有例的,凡这种情形的,都是议定了斩监候,秋后即斩的。”弘历说:“虽是这样,袁大人是御史,他有责任上折子陈情,凡御史上折子,是开言路,不论对错,都应从宽为宜。”尚书请谕,弘历说:“以小王之见,宜流三千里,可让他到乌鲁木齐军前效力。”刑部尚书及官员都点头称是,一齐议定了,写好折子交弘历和尚书面圣。皇上看了他们的折子,认为妥当,于是下旨将袁立流放到乌鲁木齐军前效力赎罪。
这天,袁笙将父亲送到流泪亭,袁立再三让他回去,袁笙哭道:“愿随父亲到乌鲁木齐同去效力赎罪。”袁立一听,骂道:“我是因忠直获罪,这是我的事,你在家好好读书,侍奉你的母亲,怎么能象这样哭哭啼啼,你让我还怎么放得下家里呢,你这不孝子!”袁笙忙认错,说一定在家读好书,侍奉好母亲,等着父亲回来。他父亲点点头,才随着押送的官差走了。
袁立是个清廉之人,家中并无积蓄,他一获罪,家中就没有了经济来源,袁笙就真的到教馆去教书,因他教得很好,很认真,且写得一手好褚体字,学生越来越多,母子生活有余。
这天母子说到家事,又说到袁笙应该成亲了,只是他岳父现在嫌了他们,如何是好。正说着,仆人来报说:“孙家小姐来了。”母子惊异,忙一齐接出来。只见那孙小姐全身布衣,慨然走进家门,一见袁夫人就下拜说:“儿现在虽未成礼,可也是袁家人。新妇不孝,不能获得父亲的欢心,现在已被逐出家门。儿生是袁家人,死是袁家鬼。明明知道还没有举行亲迎礼,便匆忙登门,于新妇为无体统,于袁家为罪人。但我想,婆婆是慈爱之人,公爹是忠良之人,或能谅解儿之不得已。今日之事,或去或留,全由母亲决断。假使不能留我,我已挟来利刃,誓必自杀于此,决不再回去。”
袁母听后更为感动:“好贤惠的媳妇啊!你能如此忠贞贤淑!不想老身晚年得享如此奇福!请暂与老身同住,明天就行礼。”
袁立的朋友们听到这事,都派人送来贺礼,次日婚礼,前来祝贺的亲戚朋友也不算太少。这孙小姐新婚三天后就来到厨房,煮粥蒸饼,无所不能。袁夫人爱怜地拉着她的手说:“这样一双如玉的手儿,竟能做出这样的美食,真是有劳你了。”孙小姐不好意思地说:“这是跟着现在的母亲学的,她是一个温和贤惠的人,儿这次能出来,全靠她帮忙呢。现在不知她是如何受罪。”说着,不由哭了,袁夫人忙劝慰。孙小姐怕婆婆怕心,只得收了悲伤,但她知道,自己父亲极为凶暴,只怕母亲日子难过。
原来,自那天孙绍祖逼袁笙退婚被孙家母女阻止后,就十分生气,将孙小姐关在绣房里不得出去。而迎春当着别人不给他面子,他也是恨得咬牙,常喝了酒就骂迎春,先,迎春的侍女司棋和两个嬷嬷还要出来说两句,孙绍祖一看,有这些人不能随心所欲,就找了个错,将司棋卖了,再将两个老嬷嬷发送到庄上去,这一下,迎春身边没有了娘家的人,家里的仆人谁不怕孙绍祖,所以孙绍祖骂迎春时,就没有人再来帮着迎春了。先是骂,迎春有时解释几句,孙绍祖就说是忤逆,开始打起来,越打次数越多,先还借酒盖脸找碴打,后来理由都不找了,上来就打。迎春在家里还不如一个侍女。他见孙一心要将孙小姐另许权贵,而孙小姐坚决不允,这样下去,只怕,孙小姐是活不出来了。所以,迎春冒着危险,趁人不备,将孙小姐放了出来,给了一些银子和钗环给她,让她出门就叫一辆车,赶快到袁家去把事办了,将生米煮成熟饭,让他爹再不能动这样的脑筋。这才有孙小姐出逃袁家的一幕。
孙小姐猜得不错,当孙绍祖发现迎春将孙小姐放走了以后,对迎春是一顿暴打,再将她往柴房里一放,就再没有人去理她了。迎春奄奄一息,在柴房里饿了三天,一个花样的女子,就这样魂归离恨天,而家里的仆人是在次日去取柴时才发现,嚷了起来,孙绍祖才慌了,只得到贾府报丧,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人到孙府一看,满身是伤,忙到有司报了官,审理下来,竟是孙绍祖打死嫡妻,定了绞监候,奏上圣上,圣上震怒,命不用等秋后,立即执刑。贾家看孙绍祖被执刑死了,只得将迎春安葬了。
孙小姐听了这事,昏倒几次,多亏袁笙母子安慰,亲去主持迎春葬礼,将迎春葬入祖坟,反将其父葬于祖坟之外,并祷告祖先原由。其姐原来也是孙绍祖为结权贵而逼着嫁为豪门老权贵小妾的,生活得很不幸福,心中本就怀恨其父,所以父亲被绞之后,也并不出面去葬他,后来听说妹妹出面如此办理,也无别话可说。而孙小姐的痴呆弟弟也就随着孙小姐过活不提。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