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黛玉奉旨入贾府学习,正式地拜见了外祖母、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先珠大哥的遗孀珠大嫂李纨后,贾母又叫来家中的三位姑娘们和六位老师。
黛玉心想,果然与别家不同,这么三个姐妹,竟然用了六个老师,都教些什么呢?
黛玉一边想着,一边已站起来迎上前去与这三个姊妹和老师见礼。原来三位姑娘中,最大的一位是贾赦庶出的女儿贾迎春,现年八岁;第二位是贾政的庶出女儿贾探春,现在也只有五岁;第三位是贾珍的亲妹妹贾惜春,现在才四岁。
黛玉见她们都穿着同样的衣裙,戴着同样的钗环,就象是美丽的三胞胎姐妹似的。但三人长得虽都很美丽,美得却又很不同,迎春是一种温柔和平的美,探春是一种泼辣灵动的美丽,而惜春却是一种稍显冷漠的美。
与姊妹们见过了,黛玉又被尤氏领到六位老师前,原来,这几个老师都是因年龄大了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人,贾府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网络这样的一些人,让她们来教族中姑娘或是要送入宫的女子,从这几年的成效上看,这几位老师还算不错的了。
那尤氏指着老师一个一个的介绍:“这一位是陈嬷嬷,专教礼仪;这一位是李嬷嬷,专教经文诗书;这一位是向嬷嬷,专教唱歌;这一位是苏嬷嬷,专教舞蹈;这一位是秦嬷嬷,专教琴艺;这一位是关嬷嬷,专教棋艺。本来还有一位专教养生的老师,因家中有事,今天就没有来,以后会见到的。至于针线,就暂由我来带着你们几姐妹做。听说林妹妹有家传绝技,这方面还得请你多教愚姐妹们。”
黛玉与六位老师一一见过,见尤氏说让自己教大家刺绣,忙自谦道:“黛玉年幼,于刺绣上还不通,还要请珠大嫂多多教导,也要请姐妹们多多指教。”
贾母见黛玉已是见过了所有的人,就让她过来坐了。这时屋里已是挤挤的一屋子人了,门外窗前还有许多人在看。见黛玉人虽小,不但美得超乎想象,且谈吐不俗,气质高雅,那一种从容淡定,那一种顾盼神飞之态,却是无人能及,不禁人人称奇,个个咂舌。
大家见黛玉相对瘦弱一些,就知道一定是有不足之症的了,所以就问她吃什么药。
黛玉说:“只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在家里时父母请了多少的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我三岁那年,听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要化我去出家。我父当然不肯,那和尚就说‘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都不得好。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不见哭声;除父母之外,不见外姓亲友之人,方可平安了此一生。’你想这不是疯话么?所以也并无人当真。如今还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说:“这正好,我也是吃这个药,多配一昧就是了。”
正说着,就听有人笑着说:“我来迟了。没能迎接林妹妹。”说走从后门走进一群人,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美人进来。这人穿戴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的,从头上到脚下,样样都是内务府的造样,精致的首饰、服饰衬着这人精致的妆容,最让人一见难忘的是她那双丹凤眼,柳叶吊梢眉。
黛玉一见这人,心想:“满屋的人都屏息静气的,独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照此,她在这屋里应该是个有杀伐力的女人。”心里又想:“外祖家以前并无这样的人在,难道这是前年琏二哥娶的媳妇王熙凤?母亲曾说过,她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自小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
心里正想着怎么称呼,贾母对她说:“这是凤辣子。”黛玉一听,知道自已猜对了,就笑着对熙凤行一礼,口称“琏嫂子”。
凤姐儿拉着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的细细看了又看,才将黛玉送回贾母身边坐下,笑着说:“天底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天才算见了。以前我总说我那表妹薛宝钗是天下的绝色了,哪知竟还有比她更标致的。看看这通身的气派,哪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赶上的。听说妹妹还没生之时,皇上就将你封为多罗格格了,照说,我们这样无职的人还应该拜见妹妹你才是呢。”说着就要拜见黛玉,黛玉忙起身扶住她,说:“妹妹是奉旨入府学习的,这府里除了长辈要敬之外,其他的人都可算妹妹的师父、师姐妹啦,所以千万不可多礼。”
王夫人忙说:“你妹妹说得有礼,既是入府来学习的,就不能依国礼了。这样大家也随和一些。”黛玉说是。
大家一边用茶果,一边说话,说着说着,就又说到林如海贾敏流放皇陵的事,黛玉眼圈又红了,贾母忙岔开话题,问凤姐给黛玉做好衣服没有,凤姐说:“按惯例已做好了两套了,做的与三个妹妹一样的学员服,只在生日时才再做单独的新衣服。”
王夫人问道:“房间安排好了没有?”
凤姐说:“老太太这院里有六十多间屋子,所以就在三妹妹旁收拾了两间屋,一应陈设与三位妹妹的是一样。现在都安排妥当了。这会儿我就领嬷嬷和妹妹的侍女去安置带来的东西。”
贾母点头说好,又说:“看着你这妹妹,我就想起我的敏儿,真是让我心伤啊。哎,我想着,就让你的林妹妹同我住在一间屋子吧,等天气暖和了,再让她到那间屋子里去住。”凤姐答是,带着王嬷嬷和雪雁去安置黛玉带来的东西去了。
贾母看王嬷嬷和雪雁出去了,就说:“圣旨说只能带两个侍从来,却没说不准这府里给她配服侍的人。”说着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忙点头说:“是这个道理。”贾母说:“她的大侍女也不用去别处调人,我这里人多,就让鹦哥去侍候林姑娘吧,另外按三个姑娘的例,你再给林姑娘那屋配四个教引嬷嬷、六个粗使丫头吧。”王夫人忙说是,马上就办。
贾母见已撤了茶果,就命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见两个舅舅。
邢夫人忙笑着说:“我带了外甥女过去,也方便些。”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带了她去,也不必再跟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是,就带了黛玉告辞,大家送到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小厮们拉来一辆翠幄青油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上,众婆子放下车帘,小厮们抬起来,拉到宽外,才驾上驯骡,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入一黑油大门,到仪门前停下来,小厮们退出去后,婆子们才上来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了院中。黛玉一看,知道这边是荣府花园隔断过来的。
说话间已进了正室,早有许多的盛装丽服的姬妾侍女过来侍候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命人去外面书房请贾赦。贾赦却不愿来见,派人来说:“为免彼此伤感,暂不相见。只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在这里如同在家一样。有委屈之处,只管说,不要客气才好。”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
邢夫人苦留她吃晚饭,黛玉说:“本不应辞的,只是还要去拜见二舅舅,恐去迟了不恭。只好以后再来领舅母的赐了。请舅母见谅。”
邢夫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笑着说:“你说得很对,那我让人就送你过去吧。”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命三个嬷嬷用车送过去,并送到仪门前,看着车去了才回去。
黛玉坐车进了荣府下车,众嬷嬷引她来到王夫人的正内室“荣禧堂”,黛玉见这边的陈设既高贵而又不显奢华,还透着一股勤谨的劲。
正看着,一个侍女来请她到东廊小正房去坐,进了屋,黛玉见王氏坐在炕西边下首坐着。
王夫人见黛玉来了,却将黛玉往贾政的东首让。黛玉如何肯上坐,只向挨炕一溜三张的椅子上坐了,王夫人再三让她上坐,她只好到她身边挨着坐了。
王夫人就拉着她的手说:“真是个美得离谱的小小的人儿啊。哎,二舅母有话要和你说。”黛玉请她只管说。
王夫人说:“你的三个姐妹都很好,从明天起,你们除每天早晚定省外,上午都会在一起上课的,大家都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尽让的。但我不放心只是一样:你那表兄名宝玉的,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天去上庙还没回来,晚间你就看到了。你以后不要理他,不要去沾惹他。”
黛玉一听,心中有些不高兴,却忍着气说:“这位哥哥我也听母亲说过,比我大一岁。说爱在内闱和姐妹们一起玩。但自古男女不养在一处,这哥哥自然也会别院另室的住着,岂有沾惹的道理。”
王夫人见她好象多了心,就忙笑着解释,说:“二舅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因老太太过于疼爱他,所以从小与姑娘养在一起。管他不住,只好让女孩子们不理他,这样他还稍微能够安宁一些。不然他就疯疯癫癫的。所以二舅母也只求大姑娘不要去理他。”
林黛玉心想:“这就麻烦了。今后他一发癫,就是我去沾惹的了。”
想毕,她笑道:“因我是奉旨来学习的,每天自然是和姐妹一起,而哥哥自然是要出去读书的。所以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在一起的时候。”
王夫人无奈地说:“你这哥哥不喜欢读书,一年也就只上几天学,其他时间都是在内帏混的。”
黛玉想了想,笑着说:“别的姊妹是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如果舅母认为放一个男子在女子中是对的,而这样的男子犯了错都是女子去沾惹的话,黛玉就不敢住这里了。这违旨的事情,黛玉自然会去向皇上说明的了。”
王夫人一听脸都黄了,就说:“大姑娘既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再让宝玉住在姐妹中间了。”
黛玉听了,才放了心。
正说着,一个侍女来说:“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