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如海因被康熙封为巡盐御史,在三月初就与黛玉二人挥泪辞别林夫人贾敏登舟向扬州而去。因是自家的船,所以如海算了算时间,还算宽余,所以一路上带了黛玉今日行明日走的,也到岸上浏览了几处名胜。那黛玉从小在府中长到这么三岁了,哪里想这样出过远门,见过这样新奇的地方,加之竟不晕船,如海见她这样高兴,也就更是精心安排行程,尽量让她游览沿途风光。
一路美景让黛玉沉醉不已,但让如海黛玉稍觉不快的是,每到一处,刚开始还能清静地参观景点,到后来他们就成了风景,人们不看景点了,改看他们父女俩了,且一传十,十传百,人越来越多,好多的人都赶来看美得超乎想象的小黛玉的,有时如海和黛玉竟被人山人海围观着无法动步,不得不让侍从护着拨开一条路,逃回船上,马上扬帆起程,那岸上的人还有不少会遥送观望不止,甚至有人雇船尾随其后,想弄清这是谁家的美人。
每到这时,黛玉就懊恼不已,但一到下一个景点,又十分想去游一游,所以如海不得不让她扮成男装上岸,可这样仍免不了大家观看玉人的热情。到最后,雪雁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在黛玉的头上戴上精致的帽子,面上蒙上纱巾,只露两只眼睛出来。这样的一身装束,把黛玉的美掩了不少,但露在外面的眼睛是那般的灵动,那样的流光溢彩,那如仙的气质再怎么遮掩,也掩不了,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仍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不过比之前那种人山人海的围观好了很多,至此,黛玉才得以畅快地游玩。
这天如海对黛玉说:“此去扬州还有两天的行程,后日就是拜印日了,所以为父已命不停船上岸了,玉儿看可否?”黛玉笑向父亲说:“玉儿本就是随父上任的,当然一切以正事为要。父亲不用过多的考虑玉儿。”
于是如海下令这两天不停船靠岸了,直接到扬州。
从京城下扬州这一段时间,因船上癫簸,所以黛玉既不能写也不能绣,就有些无聊。幸喜如海让把黛玉的小古琴带到船上的,两人没有别的事时,如海就在船上教黛玉学琴。
黛玉乃聪颖之人,宫商韵律在她正是与自然相通的媒介,所以凡如海所说的均能一说就通,一教就会。这两天不靠岸,二人就在船上弹着琴玩。
那黛玉的小琴虽是新作的,但用的是稀有的名贵古木,由制琴名家专门制作而成的,琴音悠扬,那穿云渡水之气质,并不比如海所用的名贵古琴差。
听着黛玉那悠扬的琴音,如海干脆停了弦,走到甲板上去细听黛玉美妙的琴音,越听越是感叹,这是个什么孩子啊,就这么玩着学了二十来天,竟可达到一般孩子几年的水平,以自己这样的资质,也是学了一年之后才能达到这孩子现在的水平。如此聪慧,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幸也不幸呢?又想到今后黛玉是定会入宫的,弘历这孩子不是不好,从他在林府这一两年来看,他虽是非常喜欢,也非常尊敬黛玉,大有不顾一切呵护的样子,但今后他的后宫一多,还会不会这样子对玉儿呢?
哎,如海叹到,弘历这孩子是个心机极深细的人,而玉儿又是极单纯善良的,这两人今后走到一起是幸也不幸啊。
又想到贾敏就在这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自己在家时虽也帮不上忙,但到底心里还是要踏实一些。想到贾敏得一个人去闯那生死关,不觉难受不已,想到难过处,不由临风洒泪。
那如海本就是极为俊朗儒雅之人,他站在甲板上听着琴声这一流泪,看海天茫茫,任衣袂飘飘,此美男兮,独沧然而泪下。看到此情此景的人能有几人不动情。这如海不知,他这一流泪不要紧,对面与他相傍而行的一条大船舱帘后的一双大眼睛里竟也是蓄满了泪水。
原来这条船正是扬州城最大的盐商毕沅的,这天,他的独生女儿毕莲正亲自带船队运盐出去后正返回扬州呢。
那毕莲年方十八,虽是商人之后,长得却很是清秀,加之也读过几年书的,其父滕妾虽多,却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儿,所以爱如珍宝,不但凡事都顺着女儿的心意,还放出话来,由女儿自己挑婆家。
这毕莲家资巨富,长得如此可人,知书达礼,故一般的粗俗之人还真入不了她的眼。所以这些年虽有很多商贾之家来求为姻亲,奈何毕莲都不为所动,至今已十八岁了,还没有婆家,这毕沅却并不着急,说不求着嫁女,只等有好的男子招进府里。所以把这个女儿当儿子养着,家里的生意在这一两年竟逐渐交给女儿去打理。想不到毕莲竟打理得有头有脑,有板有眼的,生意在女儿手里做得过有声有色,竟比别家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毕沅常以此为荣,十分得意。
刚才,毕莲在船上也是无事,想到舱中休息一会儿,忽听得两架古琴对弹,渔樵对答,声韵悠扬,荡人心魂,引人向往,不由掀开舱帘向旁边的大船上看来。正值如海停琴走向甲板。
那毕莲已听过如海的悠悠琴音,这时一见如海走出舱来,气质如仙,不由怦然心动。看他望水兴叹,更是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强势的心立时变得如丝般的弱软,再见到如海临风洒泪,竟恨不得自己就在他的身边为他递上手绢,为他轻轻擦拭。
想到此,毕莲不觉心动如雷,满面通红起来。正在这时,她的贴身侍女娟子也来到舱帘旁,随着她的眼光看到了如海,娟子不由也呆了呆,笑着对毕莲说:“这个人应该是真的好了吧?”毕莲红了脸,向绢子“呸”了一声,骂她:“你磨什么牙?还不去让人就这样傍着这船随行?”绢子笑着说:“小姐想知道他是谁,还不如我们先回去,派人跟着这船就行了。”毕莲的脸更红了,知她说得不错,却只是舍不得弃了这美男子独行。所以并不理娟子。娟子见毕莲没说话,只得去让船工将船就这样傍着那船随行回扬州。
且说如海见这一天总有一只船傍着自己的船行进,那船后还有几条运盐船在不快不慢在跟着,先还不觉得奇怪,到晚上见那船让身后的运盐船先走了,那船竟也是傍在自己的船边歇着了,心里就有些掂缀,暗中派人去打听。派去的人来回:“是扬州最大的盐商毕沅的独生女儿的船,带队运货后正回扬州,乃是同路。”
如海听说是女人押运,心中称奇,又想到这一天那船舱帘常会挑起一点,知是被那船中女眷窥视,心中略有不快,第二天就不愿到甲板上去了,只在舱中教黛玉弹琴。
到第二天下午的未时,就到了扬州。如海并没有去惊动当地官民。侍从、小厮们从船上抬下两顶蓝尼小轿、两顶青布小轿,如海看奶妈抱着黛玉上了一顶蓝尼轿,自己也就上了另一顶蓝尼轿,而雪雁和其他的二名嬷嬷、一名侍女上了另两顶青布小轿,其他的粗使侍女仆妇就跟在轿旁。侍从和小厮们将他们的轿子静悄悄地抬到位于开明桥、文昌阁东边院大街、院东街之间的盐院。这里就是巡盐御史驻扬的官衙——两淮盐漕察院,通称扬州盐院、扬州使院。如海所任的巡盐御史又叫两淮巡盐御史,统辖江南、江西、湖广、河南四省三十六府商纲亭户赋税出入,额运督销;察照户部的定运司分司盐灶、官丁、亭户,严行卫所有司缉捕私贩。
如海黛玉的小轿来到两淮巡盐御史廨署前,两人从轿帘处往外一看,这盐院是明朝盐运使院的旧址,规模宏敞,院署外东西辕门,中为淮盐钧衡坊,傍列鼓吹亭。
侍从和小厮们将如海和黛玉抬入大门,见有大堂五大间,悬挂着的匾额叫“执法台”;堂侧有两个碑亭,东西有班房、书吏舍。大堂后面有穿堂。穿堂后是内宅五大间。侍从和小厮们抬到穿堂后,将轿子停在影壁前,就退了下去。侍女和嬷嬷们忙上来侍候如海和黛玉下轿,奶妈把黛玉抱着随如海进了内宅。
因来之前,早就派人先来扬州盐院打扫了,所以现在如海和黛玉一到这里,前院后房都是整洁的,且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
正安置着,就听得二门上的小厮来报如海说:“衙门里的官员来拜。”如海忙换了衣服出去见客。
黛玉见大家在忙着布置和收拾,而自己却没什么事儿,就说要去到处看看,奶妈和雪雁忙随了她到后面去看。只见内宅后面有一座佛楼。围着佛楼走了一圈,见这楼有28间围房。东面有东住宅三间,从舍六间。旁边还有一座如意楼,楼前是庖厨。西面是西住宅三间,从舍也有六间。西住宅前面有客厅,厅后有一间名叫桃花泉的书屋。再往西面有一座三省楼。再往西是桂萼堂。堂前有“心迹双清”厅,厅后有别院,有方亭、井亭、柳山阁。由别院西北沿着角门进去,就是福德祠。前面就是大堂,黛玉她们知道这会儿前面有不少的人,就不再往前走,又顺原路回到内宅里,见侍女们已把东西收好了,自己的卧室也已归置好了,就打着呵欠,对奶妈说要睡了。等如海送走拜客回来时,黛玉已睡着了。
如海知她是累极了,不然这么择床的竟一倒床就睡着了。就让侍从们好生侍候着,自己也回屋去歇着了。
而毕莲派来的人看如海他们的轿子抬进了盐院,也悄悄回去回话不提。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