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司狱前的这场对峙已经到了最危急时刻,裴青鳞听到李长安的推断后,立刻拔剑,强行冲开了人群,直接来到狄轻侯身边,俯身低声说着。
狄轻侯眼神一闪,身下的软榻整个飞起,就如传说中大食国的飞毯一样。
一道黑色的令火自这位大理寺卿袖中飞出,已是艳阳高照的青天上,一朵黑色之花绽放,继而化为飞雀直冲云霄。
大理寺四雀秘术中的铁雀司旗令!
此令一出,整个大理寺所属的金吾卫,武侯,各方司命都是紧急调动,不管他们身在何处,此时都在向着司狱方向集结而来,有很多值夜后正在睡觉的武侯都从坊间武侯铺里冲了出来。
狄轻侯是飞着退回了司狱内,裴青鳞长剑闪烁,鱼龙磷光挥洒一片,冷然看着沉默的百官:“诸位是想跟大理寺开战么!”
马蹄声响,带着呼啸的风。
三百最近的金吾卫已是拍马赶到,锁住前后两街,武侯们拖拽着铁链和木枷,冷然排列为阵。
四大司命,除了朱雀司职位空缺外,其他两位白虎司命和玄武司命是自皇城衙门内赶来,和裴青鳞站在了一起。
百官悚然而惊!
这不是他们要跟大理寺开战,而是大理寺要跟整个南衙六部开战了!
六部官员大多出自国教,俱都带着修为,如牛凯之这般的修为只能算是小角色,有好几位侍郎都已是二境感微巅峰,其中户部左侍郎大人更是已到了三境镜照的高级修为。
他们有着和大理寺开战的底气。
只不过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场中继续沉默。
裴青鳞冷笑收回长剑,转身见方主簿跟在身后,却是不见了李长安。
“长安他呢?”
“大人,他说身子不适,要回去休息一下。”
这个关键时候回去休息?裴青鳞无暇多想,转身匆匆进了司狱里。
司狱白虎堂中,血腥味直冲出来,遍地都是暗红的血。
堂中正对大门的虎台上,一具尸身站在那里。
已经看不出模样了,双手各有一条绳索连在木梁上,而长发被盘起,脸部整个切开,脸皮被拉伸出来,缝成了凸起的鸟头状,身上的伤口处插满了羽毛,奇异的灰黄色的羽毛。
“是菇鸟……”狄轻侯脸色涨红的咳嗽着,他似已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强行压住了,语气也是怪异的平静。
菇鸟就是民间所说的猫头鹰,一种比乌鸦还要丑陋的不详之鸟。
雪夜屠夫竟然就在大理寺司狱,最威严的白虎堂里完成了最后一副作品!这是奇耻大辱,也是对大理寺的直接挑衅。
裴青鳞咬着嘴唇:“抓刘元载,与崔胤之对峙!”
狄轻侯用袖子捂着嘴,咳嗽的愈发激烈,然后嘶哑道:“今日大朝会前我就得到消息,崔相请假了,他正在长兴坊老宅里祭祖,这是清河崔氏的祭祀盛事,陛下还亲自写了一份祭词赐给了崔家,这时候你怎么去对峙?”
裴青鳞跺脚:“那先抓刘元载!”
狄轻侯摇头:“无凭无据……”
他看起来疲倦极了:“殿下已经把整个案情说与我听了,那个李长安的确是厉害,他查到了整个案情,然而,能不能办这个案子,还在两可之间。”
裴青鳞大怒:“狄轻侯!亏你还是狄公之后,竟说这些话来,如今崔胤之在老宅祭祖,他祭什么祖?那就是在给儿子进行魔祭的!”
狄轻侯微笑:“祭完了再办也来得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问还不如不问。
裴青鳞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再说多了也无用,转身就要走。
白虎堂外,一直伺候她的两名侍女悄然出现,不动声色的堵住了门口……这两个狄轻侯送给她的丫鬟。
裴青鳞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拦……”
还未说完,背后一阵寒气扑来,寒气中隐约带着海螺之声。
裴青鳞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两丫鬟急忙扶住。
狄轻侯收起那奇异的海螺,大袖一垂:“带贵人到后面休息,明日日出前,都不要叫醒她。”
大理寺与百官对峙的场面已经吸引了四坊好事者围观起来。
自东城之乱后,这可能是帝都最大的场面了。
此时的李长安却是已坐上了自己的马车,昆仑奴驾车疾驰,到了东市附近,又接上了李长安上次买来的女子莺莺。
莺莺已经焕然一新,身穿月白长袍,发髻盘起,还是做男子装扮,她一直住在鸿胪寺下负责招待西域贵宾的皇家客栈里,等了这么久,终于再次见到了李长安,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一脸的茫然。
李长安没有解释,只点点头,马车沿着景风大街转入南向大道,不多时又停下了。
就看到坊墙下一道人影匆匆而来,此人身披斗篷,上车后摘下宽帽,却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李长安这才笑道:“印海大师,等久了吧?”
接到昆仑奴的消息后,印海是匆匆自西山寺出来的,他现在谨慎万份,堆起满脸微笑:“七郎有令,小僧岂敢耽误。”
李长安喝了一口茶,马车缓缓而起,再次疾驰起来。
“等会儿,我们要去刑部侍郎刘元载府里,印海,你现在是西山寺的高僧,由你出面……我要进刘府的宅,还要见刘侍郎全家!”
李长安说着又看向莺莺:“到了刘府,你什么事都不需做,只需听着,认真的听,可明白么?”
莺莺不明白,但只能点头:“您说什么,奴就做什么。”
印海摸着光头,很有些为难:“七郎,小僧在城中还未有任何功德,名声不显,怕是刘家不开门啊。”
李长安手里一张纸递了过去:“该如何说,如何做,我都替你写好了。”
他微笑:“以后你成了西山寺主持,位列高僧之位,那就得好好的学,就如你师父怀山大师一样,得学会积攒名气啊。”
印海双手合十:“是,是,那还得七郎你多多提携。”
马车来到了功德坊,这里是南城偏僻之地,看起来刘元载是在这里租了一套宅子。
李长安下了马车,刘府的宅前积雪未扫,只有两个小厮和一个老奴坐在门前石台上晒着太阳,懒懒散散的。
宅内寂静无声,四周只有两三户平常人家,看来这位刘元载日子过得很清苦啊。
银海已是脱下了斗篷,手捏念珠,面带微笑,宝相庄严的慢慢走过去。
那懒散的小厮跳起来:“大和尚来乞斋的么?不好意思,我们都还没吃上饭呢。”
印海单掌竖起,双眸冷然扫过宅子,却是大喝一声:“有妖物!”
这一声大喝,带着一丝佛门金刚吼的效果,那两小厮登时被镇住了。
“请你们夫人出来!”印海肃然:“这宅邸,已被妖物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