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卓恩伸手往孟博涛颈侧的大动脉处按压着探了一番,见已不似先前鼓动的那般厉害,又伸手触了其额头确认并没有发起烧来,才收了手放下帐子,收了空碗吹灭了灯烛退出房外。
先前她化了药交给权羽清,看了看一尊尊雕塑般不动也不说话的侍卫,只好往外头去寻平日常找的守卫,待问清了府衙后院已是收拾出来,便留了话给权羽清,自己往后院寻去。
孟博涛此次行程即急又要回避闲杂人等,以免泄漏同行之人的身份踪迹,故而没有带家眷下人同行,约莫要一个月后才能抵达金城,故而这后院只有府衙临时安排的厨娘,门房,小厮,车夫等杂役而已。
蒋卓恩仍是选了上次住的那间倒座房安置了下来,寻了小厮问了厨房的方向便径自去了。
厨娘却不是住在府里回了自家,蒋卓恩看了看厨房放着的食材,便动手生火煮粥。
现下她无事可做,又不能先孟大人睡下,不若熬了粥等人回来吃了,好再确认一下病情才放心,想来那位上吐下泻肚子已是空落落了。
直熬了将近两个时辰,外头还是没有动静,只得先找东西装了拎回住处。
她半夜被权羽清拎起来,进了金城一阵折腾,反倒没了睡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脑子里回想着以前在黎晰鸿那儿看的那些旧邸报,期间似乎出现过孟博涛这三个字,但是并无甚引人侧目的作为,似乎并不是朝中的热门人物,只方才那短暂的照面,蒋卓恩却觉得此人不似个无才无为的庸官,又想到那坐在黎晰鸿上首的黑衣男子,那做派却是隐隐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未及深想,就听门外小厮低声报说孟大人回来了。
蒋卓恩整了整衣衫拎了粥去寻孟博涛,看着孟博涛喝完粥,确定无甚大碍了才退了出来。
此时天际已经微微泛了白,蒋卓恩拎着食盒站在天井中间,缓缓环视了这院落一圈,想到当时暂住这里的情由,再想到现下,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事事却仍未休。
蒋卓恩只在府衙内呆了三天。
这三天她除了配药熬药,连孟大人的伙食都包办了。
每日就是变着花样熬各式各样的粥,因主要是调理肠胃,便改了一日三餐,主张少食多餐,又仔细将方子及功效都交代了厨娘,往后若是肠胃不适可试着从饮食方面调理,毕竟是药三分毒,况且白子泉留的药也不多了,现在她身在府衙中也不方便调配新的药。
那晚她见到的那些黑衣侍卫第二日便不见了踪影,新知府的上任可谓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排场可言,黎晰鸿这几日却还是在府衙和大营两边往来,白日在府衙书房和孟博涛一关上门便是关一整日,蒋卓恩只第一次送饭是亲自来,跟黎晰鸿交代了一下孟博涛的状况后,便都由后院安排的小厮送饭。那****特意留心了一下,那晚见到的那位黑衣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只是那些黑衣侍卫的头头?
蒋卓恩想不出头绪便丢开了这件事,只心中的不安却压也压不下去--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只怕这好日子是快要过到头了。蒋卓恩无奈叹了口气。
到得第三日,她给孟博涛把了脉确定其身体已经无大碍,得了黎晰鸿的首肯,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凉州大营。
因她那夜是被权羽清拎过来的,孟博涛便让车夫驾了车送她回去,蒋卓恩脚还未榻上马车便听见身后一阵响动,转头去看却是来了几骑人马,看服饰却不似金城府衙的,蒋卓恩还待细看,那车夫却是调了马头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蒋卓恩也只得先上了车,等她坐定掀开窗帘再看,却只见了几个急匆匆的背影。
那几人均着便服,看不出官职,只那气质做派却不似一般人。蒋卓恩放下窗帘靠在车厢上,手指已是不自觉又摸上了鼻头。心里那股不安躁动又升了起来。
蒋卓恩踩着晚饭点回营,趁着吃饭时探了探白术的口风,营内这几日却是没有任何异动,就连新知州的上任黎晰鸿的下任,都没引起多大的波澜,蒋卓恩闻言便也不再多问只埋头吃饭。
回到自己的寝帐后,蒋卓恩先是整理了一下药箱,记下要补的药品以及这几****琢磨好要调制的药丸才洗漱上了床,拿起那本札记看了大半个时辰才放下,想了想又下床从箱笼里掏出一件东西,这却是用之前从黎晰鸿那儿讨来的那块皮料做成的一副手套。
这手套却不是一般的五指手套,大拇指和食指是全包的,剩余三指只包到了第一个指节处,掌心部分又加厚了一层,结实耐磨,正是适合射箭和使枪时候使用。
蒋卓恩将两只已然完工的手套展开细细摩挲检查了一番,又往自己手上套了一下,又大又松,她的两只小手都不见了指头,蒋卓恩傻傻笑了笑,想了想又拿出针线来打算再补一层缝线加固一番,却听见帐外权羽清喊她的名字。
蒋卓恩条件发射似的就以为是那孟博涛又倒下了,转念一想今日白天还好好的,她就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可白子泉的药她可是信心十足的,遂只能按下疑惑将手套收好,套了外衫去迎权羽清。
权羽清见帐帘掀开却也不入,只对蒋卓恩吩咐道:“阿卓,黎校尉那里来了客,问你现下可能做出在府衙时给孟大人熬的粥,能做的话便去小厨房,已和王大叔知会过了。”
这哪儿是能拒绝的问话。蒋卓恩嘴角抽了抽,“能做是能做,只是现在这么晚了若是急着用,熬的火候比不上原先在府衙时做的,可行?”
权羽清想了想才道:“你尽力,半个时辰内送来,去吧。”
蒋卓恩只得打点起精神往小厨房去寻王大叔。看了看现有的食材,想了想大半夜的不好吃太多肉难消化以免积食,便让王大叔杀了只鱼切了片,混了点肉末姜葱做了鱼片粥端了过去。
到了黎晰鸿帐前见权羽清不在外头守着,也不见其他守卫,帐内隐隐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只得自己通报了一声,待得了黎晰鸿的应声才撂帘而入。
内里却是聚了四个人,坐在书案后头的自然是黎晰鸿,权羽清立在他身侧,往下左侧第一把椅子上坐的却是上次在府衙书房里见过的黑衣男子,此时已换了一身绛色长衫,头发也只用长绸带系了束在头顶,那人身后站着位没见过的侍卫模样的人。黑衣男子见蒋卓恩进来便将目光投了过来。
蒋卓恩暗暗挑眉,怎的又是此人。见黎晰鸿已是起身往饭桌走,又示意那人落座,只得按下心中惊讶,提了食盒往饭桌上摆碗,她手刚停下,就见那侍卫端了粥就要往嘴里送,蒋卓恩本张开要招呼黎晰鸿用宵夜的嘴便合上了。
那年轻男子见状却止了那侍卫的动作,摇头示意其退下,黎晰鸿这才对蒋卓恩说道:“阿卓辛苦了。你先退下歇息吧。”却是黎晰鸿在府衙时跟着孟博涛吃了几顿蒋卓恩熬的粥觉得不错,那人来了便喊饿他就想到了蒋卓恩。
蒋卓恩见黎晰鸿对她微笑点头,便应了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