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落在吟游诗人的嘴里,搞不好会说什么“大门洞开”之类的话。
但实际上,厚重的箍铁大门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开的——在用沉重的门闩闩住之后,守军又在后面加了几根巨木撑住。
而所谓的“门打开了”,则是在反复的猛烈撞击之下,门闩折断,撑木也被崩开或者是折断。
紧接着,抬着破门锤的战士们便齐齐上前,用力的将大门向内推开。
若是寻常时候,城门后的守军往往会想办法重新堵上大门,而双方则会就此展开新一轮的对抗。
但是这一次,城门里的守军并没有做出任何重新堵上城门的举动,被不列颠人很轻易的就打开了大门。
这样顺利的过程和城墙上那激烈的对抗比起来简直轻易得不正常。
但是打破了大门,并且推开了门的不列颠战士们并没有想那么多——在大门后面的空地上,一队丹麦战士正严阵以待,只要杀了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冲进战士大营,赢得胜利了——于是,不列颠战士们齐齐呐喊一声,拿起武器举起盾牌,朝着敌人冲杀过去。
与此同时,丹麦战士的队长认真的举着手,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不列颠战士。
等到不列颠人即将冲出门洞的时候,战士队长用力的向下一挥手:“放!”
伴随着这个命令,门楼上的战士立即砍断了系着钉板的绳索——这钉板也是之前就准备好的,系在城门后面,在木板上镶了许多削尖的木桩——被砍断了绳索,钉板远离城门的一端便立即落了下来,狠狠的朝着城门砸下去。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听到风声,本能的抬头,随后惊恐的大叫起来。
紧接着,沉重的钉板重重的盖在门洞上,彻底挡住了整个门洞,并将冲在最前面的不列颠人刺穿、钉在一起。
看到钉板落下,丹麦战士们一拥而上,冲到挡板前,抬起准备好的另一根门闩,将挡板闩在城墙上。
这种程度的阻挡,和那种直接嵌在城墙里的大门自然是不能相比。所以,在闩住了挡板之后,丹麦战士们又毫不迟疑的从城墙下面搬过巨大的木排,压在挡板后面,又在木排后面摆上拒马——这样,就算挡板被再次撞开,敌人也不能直接冲进大营,而战士们也有机会让敌人无法立即发挥人数优势。
这些准备,在北地人这里,原本都是没有的。但埃吉尔既然在希腊人那里从军多年,自然不会不知道。
事实上,若不是这个战士大营的城墙许多地方,甚至连门洞都有许多东西是木制的,埃吉尔还会叫人在门洞里泼油点火——可眼下如果这么做,搞不好会先烧掉自己的城墙和大门,埃吉尔也只得作罢。
而门洞里,不列颠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没有命令就后退,就算城墙上的丹麦人不用标枪箭矢招呼他们的后背,回去以后克努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是前进也是不太可能的。想要前进,就必须处理掉面前的挡板,以及被挡板上尖桩刺穿的那些同族。
可在他们的面前,被尖桩刺穿身体的同族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一些还在大声惨叫哀号怒骂着,挣扎着将鲜血和内脏喷洒得到处都是——真要他们将那些人直接扯下来,还真没有几个人下得去手。
这样短暂的停顿并没有引起外面战士的注意——毕竟,就算是打破了城门,城门口的争夺战也往往是最激烈的,停顿一段时间也是很正常的。
相反的,因为爬城梯的位置遭到了丹麦人的激烈抵抗,许多梯子都被砍断、掀翻,而少数几座没有被掀翻的梯子上也已经趴满了人而不能继续前进,许多原本等在后面的步兵便不约而同的朝着城门冲杀过去——梯子可能被堵住,城门却是堵不住的。
而城头的埃吉尔也立即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便立即一斧砍死对面的敌人,后退一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另一个兄弟,迅速脱离的战团:“快,油罐!”
几个等在后面的战士立即从后面拉动绳索,将吊在城墙内侧的大罐子提了起来——在罐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鱼油。
因为城墙本身就不是特别宽,而鱼油又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如果随便放在城墙上,万一敌人直接射一轮火箭上来,乐子可就大了。所以,这些鱼油罐都是用绳索系好,用木板封住罐口,用绳索系住掉在城墙内侧的。
而现在,当大量的不列颠人聚集在城门下的时候。就是油罐使用的大好时机了——虽然埃吉尔不敢在门洞里放火,但在门外放火还是不必拘束的。
将巨大的油罐拖起来,抬着到达城门前之后,几个丹麦人便齐齐大喝,将油罐整个砸了下去。
紧接着,便有战士取出火石和火绒,点燃火绒,丢了下去。
在不列颠人惊恐的大叫声中,油罐在不列颠人的头上摔碎,之后在空中爆出巨大的火球,将许多不列颠人卷入其中。
紧接着,丹麦人再次丢下一个巨大的油罐,让烈火燃烧得更加剧烈一些。
面对熊熊烈焰,不列颠人只能惊叫着四散退开。而伴随着最后一具长梯被掀翻,不列颠人便索性彻底全部撤了下来——既然攻城器械已经全部损毁,他们也就没必要继续站在城墙下挨打了。
等到不列颠人都撤下来之后,城头的丹麦人便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这样,克努特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拥有上万战士,人数上是城里敌人的六倍还多,可却就这么被打下来了,甚至还没等到他派出麾下最优秀的战士。
面对一脸无辜的前来请罪的不列颠首领,克努特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摆了摆手:“先安顿营寨,然后来我这里。”
说完,克努特便转身离开。而之后,在丹麦人的嘲讽斥骂声中,不列颠大军便撤了下来——这样,第一战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而埃吉尔在安排战士们放哨,救治伤员、打扫战场、整顿武装的同时,克努特正召集了他麾下的诸多将官开始开会——主要是商讨如何对付眼前这个反抗力量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预计的战士大营。
“陛下,我以为,这座营垒虽然防备严密,但本身除了扼守河道之外并没有额外的价值,我们实在不必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留下一队战士看守河道,咱们趁早前去收拢整个日德兰才是正理。”
不必看,克努特也知道,开口说话的是尤姆斯堡的首领,曾经为自己的父亲效力,并且在不列颠征战多年的“胖子”伍尔夫。
这个伍尔夫是个心宽体胖的壮汉,也是个有名的武士,但本质上却还是个首领——在他的心里,只要克努特大旗一挥,丹麦地方自然会应声享福,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面对这种乐观的想法,克努特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带着上万战士,却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城寨都拿不下来,你以为日德兰会有多少人愿意支持我们?”
这句反问让伍尔夫为之语塞——虽然身为国王,血统、出身、品性都非常重要,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能力——如果克努特不能证明自己确实拥有配得上丹麦国王身份的能力,那么不要说丹麦地方,就算是眼下这些跟随他的人,早晚也要离他而去的。
“所以,我们必须迅速的打掉这个寨子。”
“陛下啊,不是战士们作战不利,实在是和人家差得太大了啊。”听到克努特这么说,不列颠的伊德里奇伯爵便开口叫屈。
看到克努特没有立即开口斥骂自己,那位伯爵的胆子便大了一些:“我问过那些登上墙头又被打下来的战士了——城上的人都穿着鳞甲,带着铁盔,咱们的枪矛剑斧砍上去无非崩人家几片铁甲,人家一回手,咱们非死即残,就算爬上了城墙,也顶不住啊。”
这话一出口,旁边立即便有人不屑的哼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些丹麦人都是伤不得的,咱们还上不去了?”
“这个……”让人这么一说,伊德里奇伯爵便不阴不阳的笑了起来,“若是丹麦勇士惯用的大斧,那是一斧下去连人带甲都能劈开的,可是咱们的战士没有那么厉害的武器啊。要不……明天您试试?”
这话一说,之前发话的战士也露出了迟疑。他到不怕死,也不怕上阵。可若是自己说下大话,结果明天也没打赢,自己丢面子无所谓,损了丹麦武士的荣誉,却实在是不值得。
“好了!”看到大家越说越不像话,克努特便不得不开口了,“明天咱们不攻城,去远处的林子砍伐树木,多造攻城器械。等器械造好了,同时从四面进攻——咱们人多,他们人少,我就不信他们两千人都有全副的铁甲!”
这个命令让几个首领都感到满意——不列颠人因为不必再让自己的战士孤零零的上去送死而松了口气,丹麦战士则因为轮到自己上阵而兴高采烈,还有几个战士首领则因为考虑到人数优势认为必胜而满心欢喜。
最后,克努特又看向胖子伍尔夫:“伍尔夫,你也先去周围的庄园拜会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愿意现在就支持我。”
“遵命陛下。”说着,胖子也乐颠颠的点头应允。
“都去准备吧。”说着,克努特摆了摆手,示意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