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流言四起时分,孙茹君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她慌了神,想连夜回娘家找父亲商谈,已套好马车,准备出发,汀兰轩来人说柳嘉惠病了,一时间,侯府人仰马翻。
等孙茹君守着女儿喝了药,发了汗,安稳睡着了后,孙府送来了父亲的口信,让她老实待在侯府,不要轻举妄动。她望着来人苦笑,这次,她被个小丫头害惨了。
收拾掉梅苑不安分的人,其他的人再也不敢偷懒耍滑。饭点刚到,饭菜立马摆上了桌。苏雯等的心焦,没有胃口,挑了两口便放下碗筷。锦鸳见了,忙让人撤下膳食。
酉时末,天将擦黑,柳清音伴着阿澈还有裴牧回到梅苑,得知他们已用过晚膳,苏雯驱散了屋里的人。
马车一路颠簸,饭饱的阿澈在路上昏昏欲睡,苏雯遣了锦鸳去侍候阿澈。她见柳清音眉间布满疲惫,感到心疼,刚想开口。
柳清音“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昏死过去,将将要倒在紧跟其后的裴牧身上,裴牧退后两步躲开。
苏雯白着脸,一个箭步上前,接住柳清音倒下的身子,抖着声音喊:“阿音?”
送还马车回到侯府的冉升,刚回到梅苑就见到这一幕,他整个人咯噔一下,心底寒气直涌。
将柳清音扶到床榻躺下,苏雯把脉以后,才安下心来。这才想到,原来师傅早已预料到,所以在离开迷雾山前,针对阿音病情让自己学了两招。
替柳清音清洗后,苏雯满头大汗出了卧房,瞧见裴牧待在帘后,满脸紧张的问:“阿雯姐姐,阿音姐姐没事吧?”回侯府前,柳清音向他简单介绍了梅苑的情况。
苏雯心绪稍缓,点点头,才看清裴牧长相,心下哑然,这少年真是好颜色!
转头瞅见冉升跪在屋内,背部直挺,顿时心头火起,冷笑言语:“给我跪到外边去!”
冉升起身离去,背影孤寒凛冽,与平常嬉笑怒骂的模样判若两人。苏雯心里生气,又为柳清音担心,只盼着翠姨能早日来京。
裴牧仰头问:“姐姐,你还好吗?”,亮亮的凤眼一眨一眨,有着担忧。
这孩子让人心生亲近,苏雯脸色稍霁,摸摸他的头,简单问了他几句。后见他一脸疲惫还强打着精神回话,就让人领他下去安歇。
夜色浓墨暗沉,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
孙致辉醉醺醺的被人搀回府,听下人说父亲在书房等他,脑子被风拂过,酒立时醒了一半。他暗想,难道暗卫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
到了书房,当他看到孙军跪在地上,胸前血迹斑斑,倒抽口气,这、这是何情况,孙军怎会受伤?
“逆子,你还敢回来!”孙清源见小儿子战战兢兢进了书房,满腔火气瞬间爆发,拾起书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孙致辉是怕父亲,但更心疼自己皮相,假装害怕滑了跤躲过砚台,跪在孙军身边垂下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孙清源瞧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寻找着东西,想抽孙致辉。
还是孙致远担心父亲气出好歹,又怕母亲见了三弟受伤,心疼幺子,闹得阖府不安。方上前安抚:“父亲,事已至此,再打骂三弟也无济于事,现今要想想办法将事情掩盖下来。”
孙清源年事已高,气力不及,大怒已是伤神,听了长子的话,慢慢静心下来,却还瞪着孙致辉,恨铁不成钢:“你速将你与茹君做的事情一一道出,要是被我知道有所隐瞒,仔细你的皮!”
孙致辉害怕起来,抬头呆呆望着老父,他和小妹做的事?他和小妹做的事情太多了,父亲是要听哪件?
他嗫嚅的将自己与小妹合谋,派人追杀柳清音的事情道了出来。
孙清源粗着气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孙致辉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见三弟如此,孙致远想怕是下午府外的传言是真的了,也暗怨三弟不成器,话语里带有几分严厉:“你在桃花村置了个庄子,还掳来各地少年女子卖进暗娼?”
孙致辉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件事真的暴露了,私用暗卫的事情估计就一顿打;拐卖人口,毁了太傅府的清誉,父亲肯定会杀了他的!他忙不迭跪爬到孙清源身下,抱住大腿哭喊起来:“父亲,我错了,求您老人家原谅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喘着粗气的孙清源想踢开孙致辉,孙致辉用着巧劲,只将父亲双腿抱得结结实实,嘴里喊道求父亲原谅他。
“逆子,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孙清源被儿子闹得脑子发晕,只觉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过去。
孙致远赶紧轻抚父亲后背,等父亲喘匀了气,厉声道:“三弟,你这样闹父亲,以为能避免惩罚,还不快去祠堂跪上三天,等父亲气消了再来给他老人家赔罪。”
孙致辉听了,知道大哥是在帮助自己,连忙屁股尿流的逃了出去。这会儿,他要去母亲那里求庇佑。
孙清源明白长子的意思,一时灰了心,丧着脸道:“你就护着他,你能护着他一辈子。”
孙清源对着老父笑了笑,也不反驳,接着话头:“以后将三弟拘在府内,不让他出去便可,估计这次他也会知道厉害。”
“哼!慈母多败儿!罢了。”孙清源想到妻子胡搅蛮缠的功夫,也是头痛。转眼又想到,对着一直跪着不出声的孙军道“有没有遗漏东西?”
孙军血流过多,强撑着跪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听到主子问话一个激灵,回话犹豫:“当是情况万分紧急,属下只来得及逃走,没来得及收拾现场。而且,而且,遗失了五份手弩。”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没等孙清源发火,孙致远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喝:“你说什么?你们十人对付一个小姑娘和一个护卫,只回来你一人,还丢了手弩。那种东西是能丢的吗,你怎么没把你自己的命丢掉?”
实在不怪孙致远生气,这次的手弩是新研发的武器,劲道强硬,射程精准,能够一击置人生死。失手是小,丢的手弩,让人捡到,被有心人查到和太傅府有关,拔出萝卜带出泥,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孙清源见孙军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身形欲坠,想到他父亲孙忠是为救自己丢了性命,临终前托付自己照顾孙军。孙军这些年也做的很好,一次失手也算情有可原。
叹了口气,孙清源语气缓和:“起来吧,收拾下伤口再来回话。”
孙军执意不起,低着头说:“遗失手弩,属下罪该万死,之所以苟活,是因为属下发现异样。”
孙氏父子对视一眼,又听孙军道:“属下觉得定远侯府的姑娘恐有古怪。”
“此言何意?”孙致远皱着眉,向来儒雅的脸在灯火下显得狰狞。
“属下有愧”,孙军磕头,“杀死兄弟的并不是那个护卫,却是柳清音。”
这下,孙氏夫子才感震惊,异口同声的问:“你说什么?”
孙军一脸毅然:“属下也觉怪异,那柳清音看似柔弱,属下可以肯定她并没有内力,却将六柄短箭霎时回转,杀掉五名兄弟。”话到这里,他声音迟疑,“这根本不是常律,恐是,恐是……”
孙清源反应过来,大脑登时清明:“你是说……”
孙致远也想了起来,激动不已:“你是说,她可能是我们一直找寻的人!”
孙氏父子兴奋的难以自持,在书房来回踱步,一时都忘记善后之事。
过后,孙清源冷静下来,想到孙府如今处境,先摆脱嫌疑是最重要,最好手弩没有落入奕王之手,不然可是惹上了大麻烦。至于庄子之事,倒是小事,拎出个替罪羊即可。
思忖至此,他对长子说:“其他事你别管,你先派人盯着柳清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古怪?”
孙致远应下不提,父子二人低声在书房细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