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大早,阿澈起床后,兴冲冲的来找苏雯:“阿雯姐姐,是不是翠姨来了。”
“是啊,”见她揉着还未睁开的眼睛,小脸上布满兴奋,苏雯好笑,“谁告诉你的?”
阿澈想也没想的道:“冉升说的。”
安处的冉升龇牙咧嘴,真想一头撞上面前的梅树,他是有多笨才相信阿澈说不会出卖他的话。
巳时,马车出了侯府,冉升冉晟并肩坐在车前,冉升驾车,冉晟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冉升愁眉苦脸,低声道:“姐,你就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不想做暗卫,陆离那张脸,几丈远都散发着凉气,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变成那样吧。”
冉晟果断的答:“我会闭上眼睛的。”
“不要啊,姐,”冉升苦着脸,耷拉着眉,一路喋喋不休。
车厢内,裴牧犹豫再三,说:“几位姐姐,我想去一趟护国寺。”
“阿木,你去护国寺干嘛,难道你要去找和尚玩?”阿澈偏着头问。
“恩”,裴牧点点头,神情哀伤,“我想去找释凡大师。”
“释凡大师?”阿澈转着小脑袋思索,柳清音与苏雯对视一眼,眉眼皆多了一丝笑。
苏雯道:“释凡大师近年来四海云游,先让冉升打探一下,若大师在护国寺,那我跟你一块去。好多年未瞧见那和尚,还真有点怀念!”说完,想到当年的情形,她自己都乐了。
裴牧惊喜:“阿雯姐姐,你认识释凡大师,我听人说释凡大师德高望重仙风道骨,一般人很难见到他,连皇上也不例外。”他以为要花费好大的劲儿才能见到释凡大师,拿回东西,没想到这般容易。
“仙风道骨还算得上,那和尚皮囊的确不错;德高望重……”,苏雯对裴牧摇摇头,“若是不想梦想幻灭,最好打消这个想法。”
裴牧疑虑,满脸不解:“这……”
马车刚驶出侯府,暗中盯梢的人活动起来,跟了上去。陆离察觉到有两拨人,隔空密语传音柳清音,柳清音闭着眼,整理思绪。
马车驶到城门口,阿澈坐不住,跳下马车去玩,裴牧紧跟其后。苏雯担心他二人再次遇到上次事情,也下了马车。
不愧是国力强盛的帝都,上京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走动的商贩,各色各样的商铺,热闹非凡。
苏雯置身其中,环顾四周,有牵着孩童的父母、有踽踽独行的老人、有往来穿梭的少年,还有美丽娇俏的姑娘。脸上有着丰富多彩的表情,开心、兴奋、大笑、偷窥少年的娇羞、买到心爱发簪的欣喜……独独没有小心翼翼,没有那种唯恐惹祸上身谨小慎微的卑微身躯。
苏雯大恸,泪水夺眶而出,眼前幸福美好的生活与记忆中的凄惨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她,是她不够格,没有做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保护好她的子民,让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凝翠踏入上京城,远远被一个背影吸引,那背影孤独、弱小,却又那般熟悉。她想起当年她抚摸着姐姐的肚子,开心的笑着说:“这丫头忒调皮了,以后得我好好看着。”只是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这丫头,竟是在十几年后,那时候丫头已经长大,初有姐姐的风姿。
“玲珑”,凝翠走近身处街中的背影,轻声喊道。
这般唤她的不会有旁人,苏雯转身,扑进凝翠怀里,泪流成行:“翠姨,这么多年来您支撑的是不是很苦,是我对不住您。”
这孩子,哭成什么样。凝翠哭笑不得,打趣道:“你确定要在大街上和我抱头痛哭。我无所谓,可你小姑娘哭得这么惨,这满街的小伙子眼可得把我瞪穿了。”
“噗嗤”,苏雯破涕为笑,跺着脚,嗔道:“谁敢瞪你,我把他眼睛挖掉!”
“哎哟,这可了不得,姑娘家不要这么暴力,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凝翠见苏雯露出的小女儿情态,更是好笑。
“哼,找不到就找不到,以后想跟我成亲,那就必须入赘我家!”苏雯豪气冲天,牛哄哄的道。
“翠姨!”远处飞奔来一个花团子,开心的大叫,“你终于来啦!”
凝翠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澈,遂笑语:“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啊,照的翠姨眼睛都合不上。”
阿澈听了,不好意思的捂住脸,嗤嗤的笑。笑完对凝翠道:“翠姨,有没有带好吃的啊?”
“好啊”,凝翠故意板着脸,“原来你是来等吃的,而不是来迎接我的啊?”
“哪有,我是来等翠姨的,顺便才来等好吃的。”阿澈抱着凝翠的胳膊撒娇。
几人短短寒暄几句,上了马车,穿过几条街,来到一所院子前面,冉升下车叩门,莺歌应声开门。
几日前,冉升带着莺歌去救回雀屏,没让姐妹俩再回侯府,反是在人迹不多的偏僻地方置了个小院,安排姐妹俩住下。
见到柳清音,姐妹俩明显很激动,锦屏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大小姐救奴婢,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忘。”
没等柳清音表示,莺歌快速拉起姐姐,对她耳语几句,锦屏面色通红,尴尬道谢。
柳清音点头,众人进了屋,一一落座。因锦屏伤势未愈,上了茶水后,莺歌去照看姐姐。
院子不大,靠近街角的地方种了棵葡萄树,挂满大串红黑发紫的葡萄,阿澈瞧着口水直淌,拉上裴牧直奔过去。
等屋内没有外人,凝翠起身,上前要给柳清音行礼,柳清音哪肯受她的礼,只说京城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好,凝翠这才作罢。
苏雯埋怨道:“您怎么亲自来了?要不是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您都快到京城,我是肯定要让你回去的。”
凝翠道:“这京城犹如龙潭虎穴,你们三个小姑娘在外,我哪里放心?”
何况,她与苏雯十几年才见,一别几月,十分想念,安排好手上的事情便快马加鞭赶到上京。她不能让苏雯出任何意外,姐姐已经离她而去,苏雯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三人合计一番,此时最紧要的事情是查找阿澈的身世。
“柳嘉宇怎么说?”柳清音问。
凝翠心思微转,看向苏雯,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苏雯红了脸:“柳公子查过大理寺的案卷,委托刑部的人帮忙看过,卷宗上有关遗失的婴孩都有主家,而其他丢失的婴孩,大多是男孩。”
冉晟深夜去京兆尹查阅过案卷,也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这就值得人深思:十六年前丢失的婴孩,为什么在上京城找不到蛛丝马迹,阿澈在崖底被捡到,是偶然遗失还是人为丢弃,为何会没有案底?
咯咯的笑声从院中传来,似山涧清泉,咚咚欢畅。三人远远望去,阳光正好,阿澈满头水渍,晶莹剔透,兴致勃勃用手舀水撒在裴牧身上,裴牧侧身躲过,不甘示弱的撒过去。两人玩的畅快。
“这孩子,满身精神气,让人心生欢喜。”凝翠是知情人,看着阿澈不免怜惜。
阿澈这般,是福亦或非福,谁能知晓?她孩子气的笑容暖化人心,柳清音想,若是真能如此一生,那才是真正的福气。
翠姨既已到京,苏雯就没必要再去侯府住。阿澈眼馋那片葡萄,闹着留下,顺便拉住裴牧不放。却在临行前拉着柳清音的手,美丽的小脸满是认真的谆谆告诫:“阿音,你可要经常来看我们,这样经常的走动,会对你的身体好。”
一席话逗笑了大家,柳清音笑着点点头,阿澈才放她离去。
唯独苏雯没有笑,她凝视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禁不住的忧虑。